周宋没有说话。
只是低头往干草里磕火石。
磕火石的一件很解压的事情。
两颗平平无奇的石头,轻轻一磕,就能火花迸出来。
点点的火星很快冒起小青烟,这个时候 不用管它,继续磕几回。
更多的火星聚在一起,青烟成缕,这个时候只需要轻轻的吹一口气。
如果有山风刚巧吹过,连这一口气都不用吹。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橙红色的火苗就起来了。
压上细枝和粗枝,一堆可以取暖,也可以烧熟食物的篝火就成了。
周宋很享受这个过程。
至于叶春为什么用黄泥裹野鸡。
他虽然没有吃过,却也听说过的。
叫花鸡嘛!
很出名的,京都新开的一家店,就是专门卖这个的。
当今圣上是才登基三年,朝堂还不稳。
各种巴结的招式层出不穷,这圣上当年吃过的叫花鸡,便是其中一种。
去年三月三过后,这股风气,更是上了一层。
甚至官员的朝服上,都打起了补丁。(虚拟架空朝代)
导致叫花鸡的生意很火爆,很多时候还需要预定才能吃到。
太阳升起来,火堆就被叶春和周宋扒开,火堆下面的土地己经足够热了。
把裹满了泥巴的野鸡放在中间。
然后继续添柴烧火。
叶春还从背篓里拿出来一个小巧的双耳陶罐。
装满了山溪水,一起摆在火堆里烧。
周宋真的想扒开她的背篓看一看。
里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百宝箱。
叶春总是在里面能取出超出他意料之外的物品来。
叶春放好水,添了几根柴。
很认真的解释。
“如果是村里的井水,就没事,这外面的山溪水,最好不要喝生水,因为野鸡野兔还有一些其他的小动物也会喝的,人如果首接喝了,会得病的。”
周宋点点头。
“你是不是也看了那出戏?”
叶春有点不解。
“什么戏?私奔的才子佳人喝生水得病的?”
周宋忍俊不禁的笑了。
“是啊,就是那个。”
“我没有看过,我是听阿娘说的。”
叶春的声音弱了下来。
当时阿娘隔着窗户,吩咐弟弟妹妹千万不能喝外面的生水。
她坐在窗户底下削蘑菇根的泥巴。
听了几句,记在了心里。
很多回,她巴巴的看着阿娘。
明明天天跑在外头的人是她,她多想阿娘能叮嘱她几句,不要喝生水。
她阿娘只是说,让她在做早饭前,先烧一锅滚水。
那些对弟弟妹妹说的话,愣是没有透露一个字给她。
后来阿奶走了,她连饭都吃不饱。
她常去的山坡和林子里,都有她藏的小篮子,里面有个小罐子也有两块火石。
生一堆火,烧地瓜山药,运气好了,山溪里还能捉到小鱼。
后来她跟着人学会了下地刀,基本上几天就能捉到一条蛇。
蛇羹是她在山林里,吃过的最好的羹汤了。
她故意的带了一条蛇回去,弟妹和阿娘都吓得变了声调。
叫她赶紧丢出去,再也不会带回来。
哼哼,她就是故意的。
就是她总有蛇羹吃,所以才长这么高的。
周宋不知道为什么叶春的情绪低落了下去。
他也识趣的没有再问。
而是默默的一起添柴。
很快,水罐的水烧开了 ,盖子噗噗噗的被水汽顶开。
叶春用树枝穿过陶罐的双耳。
周宋伸出手,扯出另一头树枝,两人小心的把罐子提出来。
把散落出来的火炭,再往泥团上堆一堆。
水晾了一会儿,灌在大葫芦里面。
一罐山溪水,刚好灌满一个葫芦。
这次是周宋去了山溪处打水。
然后开始烧第二罐。
两个葫芦都灌满了,第三罐里的水也晾到温热了。
这个时候叶春问周宋。
“你觉得这鸡肉差不多吧。”
周宋哪里懂这些,但是他对上叶春期待的眼神。
既然叶春问他,就说明她心里有个底。
于是他停顿了一下:“我觉得差不多了,要不咱就不添柴了,等明火熄灭了,就差不多了。”
叶春弯弯眼睛,嘴角扬起。
“好,那就不添柴了。”
周宋学了叶春的样子,把几块山药外皮的焦黑去掉,干净的树枝穿起来。
递给叶春。
叶春很欣慰,可惜了。
周宋要是失忆就好了。
这么好看又体贴的男人,在河里漂了那么久,怎么就没有像戏文里那样失忆呢。
两人吃完了山药,明火己经彻底熄灭了。
只有火炭,表面泛着一层厚厚的白灰,仍然散发着炙热的温度。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终于把那个泥疙瘩扒拉了出来。
树杈托着,往地上一丢。
泥疙瘩分开,香味和热气扑鼻而来。
野鸡啊,和那种寡淡的烤兔肉可不一样。
内脏洗干净重新塞入鸡腹内,外面的泥巴成了硬硬的壳子。
夹带着细小的鸡毛裂开,简单只撒了一些盐巴的鸡肉,被包裹在里面烧了这么久。
别说叶春了,就连周宋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树枝当做筷子,把肉分成了几份。
鲜嫩的鸡肝和劲道的鸡胗,被叶春包圆了。
为了弥补周宋,她特意把一只鸡腿分的特别大。
“周宋你吃鸡腿,吃饱了好赶路。”
然后迫不及待的把鸡肝鸡胗,还有两个鸡翅。
夹去了自己的竹筒里。
“要是有一碗米饭就好了 。”
周宋点点头。
“或者来两张胡饼,胡饼烤的酥脆掉渣,里面加上鸡肉,一定更好吃。”
叶春赶紧,“嗯嗯嗯。”
小口小口的吃着。
越是好吃的东西,越是要小口慢慢的吃。
记住这种味道,等周宋走了,下次她要吃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不对,她到时候把首饰卖掉,可以买两个兽夹。
说不定很快就能捕到野鸡了。
到时候一整个都是她自己的,一点点都不用分出去。
多好。
但是胡饼是什么呢,叶春最后实在没忍住。
“周宋,胡饼是什么,是油饼吗?”
周宋看着她大大的杏眼。
再一次心疼起叶春来。
从谈话里,他大概知道小姑娘是去年及笄的。
今年都十六岁了,却连胡饼都没有吃过。
他住的那间房,家具和摆设也不像是让孩子吃不起胡饼的家庭。
怎么就能把叶春忽略到这种地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