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宋来时的衣裳虽然破烂,可是领口和袖口都是镶了皮毛的。
衣裳的布料,也是很丝滑,手感很舒服的。
是她从未见过的料子。
比她阿娘织的那种最细滑的细棉布,还要好。
周宋吃不惯糙米饭,也用不惯旱厕,甚至他连野菜和野草都分不清。
他就像是往年的野鸭、野雁。
惊艳的翩跹而来。
短暂的落脚。
终究还是会离开的。
她和周宋,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甚至于现在,就连赵二柱那样的山野汉子,都不一定要她。
走了一整天,仍然困在山中。
火堆以外,西下黢黑,连星子都没有一颗。
周宋靠着树干闭着眼。
山风吹过来,叶春把长长的粗枝往火堆里推了推。
又把旁边的枯枝,踩断了几根,放入火堆中。
力求让火更大一些,也能更暖一些。
然后裹紧了身上的薄袄。
靠在树上,也闭上眼睛休息。
中途惊醒几次,起来添柴。
还是靠着大树,慢慢的呼吸绵长了起来。
这时,周宋才睁开了眼睛。
叶春裹着的薄袄很宽大,不合身。
宽大的兜帽,盖住了大半张脸。
下巴和唇,被篝火映红了。
怀里还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小包袱。
她睡觉的样子很乖巧,嘴巴抿的紧紧的。
她很多时候是懂事的,成熟的。
这个时候才显得有些稚气。
真不敢相信,她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山坳里是怎么生活的。
那些惊心动魄的滚石。
那条突然出现,导致他漂来的小河。
他自己亲身经历的天崩地裂。
土地涌起又陷下,人毫无反抗能力,首接被埋入地底。
河水在瞬间干涸,平阔的土地一跃变成了高山。
天地怒,苦的都是人。
真不敢想,她一个小姑娘会害怕成什么样子。
可是,她仍然是那么的热爱她生活的山坳。
那些她慢慢推到路边的滚石。
那些粗糙的带着谷壳的米粒,那些被她小心翼翼储存起来的细碎山药块茎。
那些刚刚露头,就要去拔起来吃掉的小野菜。
甚至那些柳枝上冒出的嫩芽,也会用滚水烫一烫,泡在水里一天。
然后做成菜吃。
她很明明很心疼粮食,却还要咬着牙多量半碗米,生怕他吃不饱。
初见她的时候,她的粥碗那么大。
后来却换成了小碗,而且每次的粥越来越清亮。
他是真的很心疼她。
这样的小姑娘如果是他的......
周宋扯出一个苦涩的笑。
把身边的柴,一根根的放入火堆里。
火堆的火焰顿时拔高了一些,散发出暖暖的热气。
在山里过夜,尤其是刚刚才地动的山。
自然是睡的不踏实的。
叶春也没有睡太久,夜里总要醒来几回。
每次醒来的时候,火焰都是高高的。
而周宋都是靠在树上,看起来睡的很香。
山里的夜,就算裹紧了薄袄,仍然是冷的。
只有靠近火堆的一面,感受着火焰的热度,重新添了柴火 。
然后在混沌中半睡半醒。
熬到了天色发白,叶春就不睡了。
起来活动活动,寻了隐蔽之处解决了生理需求。
顺便找找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只是很遗憾,这片山她从未来过。
除了大大小小的树,其他什么也没有。
叶春回去的时候,周宋己经把绳索都收起来了。
从灰堆里扒出来几块山药,剥去炭化的外皮。
周宋喜欢看叶春吃东西。
她吃的并不秀气,小口小口的,吃的很快,吃的很香。
默默的把自己的那份,用布包起来,放在了布袋里。
接下来的路程,还算顺利。
跨过两条山溪之后,终于到达了山顶。
但是并没有像周宋说的那样,站在山顶可以看清其他的路。
这里到处都是树,山间混杂着石块的新鲜泥土。
地动后的山,连老猎人都认不出来路 。
更何况是他们。
叶春抓了一把土,眉头皱的紧紧的。
指着两棵相近的树,嘴巴动动,一番指点后 。
扯住周宋的袖子 。
小手往前一指:“走这边!”
周宋赶紧跟上。
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走这边?”
叶春有点羞涩。
“点兵点将啊!”
紧接着,给周宋说了山里孩子爱玩的游戏。
有分歧的时候,犹豫不决的时候。
那就不如交给上天了。
叶春看周宋很感兴趣。
把一根枯枝掰成两段,丢在地上。
“来,周宋,你也点一下,口诀要默念哦,出声就不准了。”
周宋看着她娇憨的小表情。
哪里有心思去记什么口诀。
胡乱的点了几回。
然后指了与叶春相同的方向。
叶春的眼睛亮晶晶的。
“看吧,咱俩点的是同一个方向哎!真巧!”
周宋笑着看她。
慢慢的跟在后面。
或许是真的很巧,这一次真的很顺利。
在中午的时候,到达了半山腰。
遇到了一群仓惶逃窜的野鸡。
周宋将手中把玩的树枝,一甩手就射了出去。
一只的野鸡逃窜的身子一顿,匍匐在地又继续窜了几丈远,最后倒地不动了。
叶春看到鸡脖子上插着一根细细的树枝。
脸都红了。
“周宋,你怎么这么厉害?”
这只野鸡,有着厚厚的羽毛,深色的羽毛上,密密麻麻的点点。
这是桃花坳最常见的野鸡。
羽毛上布满了均匀的点点,山民给它取名叫麻点鸡。
麻点鸡的鸡蛋,被称为石蛋。
麻点鸡蛋的皮厚,运输途中不容易破损,保存的时间还长。
在集市上很容易能卖出去,或者是换到自己需要的物品。
她家里幸存的那只老母鸡,就是麻点鸡和家鸡繁育的后代。
只是这两年己经太过于干旱,山里很久没有它们的踪迹了。
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一群。
叶春迫不及待的做了记号。
以后知道了出山的路,少不了要出山卖山货。
这里以后估计会常来了。
麻点鸡的羽毛细小难拔,可是难不倒叶春。
开膛把能吃的内脏留下来,洗干净内脏。
拔掉大只的飞羽,那些细碎的羽毛在黄泥里滚上几滚。
抬头看到了周宋来不及收回的惊愕的表情。
叶春赶紧解释。
“咱们没有工具,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了,到时候黄泥烧硬了,不会沾到鸡肉的,只会把毛毛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