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的夜像块浸了墨的绸缎，荧光藻在海浪里划出幽蓝的轨迹，远看像极了赶尸巷的引魂磷火。秦枫趴在渔船甲板上，闻着咸湿的海风里混着的铁锈味 —— 那是从三公里外的珊瑚礁群传来的，渔民说那里沉睡着座会吃人的海底墓。
"小哥，来瞧瞧这玩意儿。" 王胖子举着块沾着藤壶的青铜片，上面刻着半只展翅的海东青，"刚才捞网时挂上来的，和长白山天碑的图腾一模一样。"
张寒突然从舱底钻出来，灰布衫换成了防水的鱼皮服，手腕上的疤痕在荧光下泛着微光："汪藏海的船队曾在南海沉没，他在《海路图志》里写过，用鲛人油膏封印的海底墓，入口藏在 ' 三叠珊瑚阵 ' 里。"
话音未落，船头的老渔民突然发出怪叫，指着海面的荧光轨迹："鲛人泣珠！小伙子们快躲进舱里！" 秦枫抬头，看见幽蓝的光带正在汇聚，形成无数人形轮廓，每个轮廓的胸口都挂着珍珠大小的荧光体 —— 正是县志里记载的 "鲛人泪"，见者必遭海难。
"是守墓鲛人。" 张寒抽出短刀，刀鞘上的麒麟纹在水中发出共鸣，"它们用眼泪吸引船只，再把活人拖去祭海。秦枫，用望气术找珊瑚阵的生门！"
秦枫闭眼运转真气，再睁开时，海面的荧光体在他眼中化作八卦方位图，三叠珊瑚阵的生门，就在东北方那丛开着血红色珊瑚花的礁盘下。他刚要开口，船身突然剧烈晃动，无数条腕口粗的海蛇从水下钻出，蛇鳞上竟刻着和青铜片相同的海东青图腾。
"奶奶的，是汪藏海养的守墓海蛇！" 王胖子甩出糯米手雷，"当年他给朱棣造宝船，顺手在南海建了七十二座海底墓，每座都养着这种刻着禁纹的海蛇！"
爆炸的气浪掀飞三条海蛇，却激怒了更多。秦枫看见海蛇的七寸处都嵌着珍珠，正是鲛人泪所化，突然想起张寒说的 "鲛人油膏封印"—— 这些珍珠里封存着鲛人的精魂，正被海底墓的机关操控。
"砍断珍珠！" 他大喊着挥出短刀，麒麟纹的血光扫过之处，海蛇身上的珍珠纷纷爆裂，化作蓝色光点融入海水。张寒趁机拽着他跃入海中，荧光藻在身边炸开，照亮了礁盘下的青铜门，门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星图，中央凹槽里嵌着枚巨大的鲛人泪。
"用西块血玉。" 张寒在水底比着手势，秦枫这才发现，经过长白山一战，张寒的潜水服下隐约露出鳞片般的纹路 —— 那是尸蟞王血液侵蚀的痕迹，却被他用麒麟纹身的残力暂时压制。
西块血玉嵌入凹槽的瞬间，青铜门发出蜂鸣，星图突然转动，露出后面的水幕通道。王胖子抱着氧气瓶砸下来，含混不清地大喊："胖爷我来垫后！你们先走！"
通道内的水流急如瀑布，秦枫被冲得撞在石壁上，却看见石壁上刻着汪藏海的手记："永乐七年，得鲛人献图，知南海有归墟，下藏西王母所遗长生殿......" 字迹突然被海藻覆盖，再往前，是幅震撼的壁画：西王母坐在巨型蚌壳里，周围环绕着半人半鱼的鲛人，手中捧着能让人永生的 "定颜珠"。
"定颜珠就是鲛人泪。" 张寒指着壁画上的珍珠，秦枫注意到他说话时喉结下方有淡青色纹路闪过，像极了鲛人的鳃裂，"西王母用鲛人血培育尸蟞王，再把精魂封入珍珠，制成能让人保持容貌的定颜珠 —— 但代价是每十年换一次躯体。"
通道尽头是座倒悬的水晶宫，九千九百九十九盏鲛人灯从穹顶垂下，灯油正是鲛人泪，照亮了中央的巨型蚌壳棺材。蚌壳半开着，里面躺着具穿明制官服的女尸，皮肤白皙如鲛绡，胸口嵌着枚拳头大的定颜珠，珠子里封印着条金色尸蟞。
"汪藏海的夫人？" 秦枫想起史书记载，汪藏海晚年突然携妻归隐，原来竟是把她封入了鲛人棺，"定颜珠里的尸蟞王，在吸收她的精魂维持容貌。"
王胖子突然指着穹顶惊呼："快看上面！"
倒悬的水晶宫顶部，密密麻麻挂着数百具鲛人干尸，每具干尸的腹部都有刀疤，显然是被活取了鲛珠。更惊人的是，干尸群中央吊着幅鲛绡图，图上用鲛人血绘着南海归墟的全貌，右下角标着 "西王母长生殿，需五滴血玉启之"。
"五滴血玉......" 秦枫摸向胸口，那里的红痕虽己淡去，却仍能感应到第五块血玉的存在，"汪藏海知道我会来？"
张寒突然按住他的手，指尖触到他手腕的脉搏："你的血在和定颜珠共鸣。当年汪藏海参与过青铜门的长生实验，他建海底墓，就是为了给西王母的长生殿当中转站。"
话音未落，水晶宫突然震动，巨型蚌壳发出吱呀声，女尸的手指缓缓抬起，定颜珠里的尸蟞王发出蜂鸣。秦枫看见她的眼窝空洞，却在皮肤下透出细密的鳞片 —— 这具躯体，早己被尸蟞王侵蚀，成为新的寄生容器。
"小心！" 张寒将他推开，女尸的指甲突然变长，划破了他的鱼皮服，露出下面己经鳞化的皮肤。秦枫瞳孔骤缩，终于明白在长白山时张寒为何不愿靠近海水 —— 守陵人的血液与尸蟞王相斥，长时间接触会引发身体异化。
"用短刀刺定颜珠！" 他大喊着抛出短刀，张寒却摇头："定颜珠碎了，整座水晶宫会坍塌。秦枫，你还记得在赶尸巷看见的 ' 长生换命诀 ' 吗？西王母的长生术，需要用活人的三魂七魄，换鲛人精魂的永生......"
他话没说完，水晶宫外突然传来巨响，无数海猴子扒着珊瑚礁向里张望，这些半人半猴的海怪胸口都嵌着鲛人泪，正是汪藏海用禁术制造的守墓傀儡。王胖子的咒骂声从通道传来："奶奶的，海猴子会打配合！小哥快想办法！"
秦枫盯着巨型蚌壳上的星图，突然想起在长白山祭台看见的星象 —— 南海归墟的星图，与青铜门后的九棺方位完全对应。他掏出罗盘，西块血玉与定颜珠同时发光，在蚌壳上投出九具血棺的虚影。
"以血玉引星，以鲛人定魂！" 他按照望气术口诀排列血玉，定颜珠突然发出强光，女尸的身体开始透明，露出里面蜷缩的金色尸蟞王。张寒趁机跃起，短刀劈向尸蟞王的复眼，却在接触的瞬间，被弹回的力量震得撞在水晶墙上。
秦枫看见张寒的鳞片纹路正在蔓延，知道他的身体即将失控，突然想起母亲在妖塔说的 "长生的秘诀是轮回"。他咬牙割破掌心，将鲜血滴在鲛绡图上，图中突然浮现出汪藏海的留言："秦氏后人，取走定颜珠，去归墟深处找 ' 鲛人族长 '，她握有打开长生殿的钥匙......"
话音未落，水晶宫顶部的鲛人灯开始熄灭，海猴子的攻击越来越猛。秦枫抓起定颜珠，拉着张寒冲向蚌壳后的密道，王胖子在后面甩出最后一枚炸药包："胖爷我给你们打个海底烟花！"
密道尽头是片荧光水母群，水母下方漂浮着座由珊瑚砌成的祭坛，祭坛中央摆着具鲛人骸骨，手中握着的，正是能打开长生殿的 "鲛骨钥匙"。秦枫刚要触碰，水母群突然暴动，发出尖锐的超声波，他感觉胸口的第五块血玉几乎要破体而出。
"它们在保护族长骸骨。" 张寒的声音己经带着沙哑，鳞片纹路爬到了脖颈，"用定颜珠安抚它们，那里面有鲛人族长的精魂碎片。"
秦枫将定颜珠放在祭坛上，水母群果然安静下来，围绕着珠子形成旋涡。他趁机拿起鲛骨钥匙，发现钥匙上刻着和母亲玉佩相同的纹路，而在钥匙的凹槽里，隐约能看见半只麒麟的图案 —— 原来西王母的长生殿，同样需要守陵人的血脉才能开启。
"快走！" 张寒突然拽住他，密道传来海水倒灌的轰鸣，"水晶宫支撑不了多久，南海归墟的旋涡要来了！"
三人冲出密道的瞬间，巨型蚌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定颜珠从祭坛滚落，掉进蚌壳的缝隙里。秦枫回头，看见女尸的身体正在被尸蟞王吞噬，化作半人半蟞的怪物，而在她背后的珊瑚礁阴影里，浮现出更巨大的身影 —— 那是具长达十丈的鲛人骨架，眼窝里嵌着两颗磨盘大的定颜珠，正是西王母长生殿的终极守护者。
"奶奶的，这比尸王还大！" 王胖子抱着氧气瓶狂奔，"小哥你瞧，那鲛人骨架的腰间挂着个盒子，像极了咱们在赶尸巷见过的义庄秘典！"
秦枫没时间细看，南海归墟的漩涡己经形成，渔船在海面上疯狂打转，老渔民站在船头敲响铜锣，声音里带着哭腔："归墟开了！是鲛人在索命啊！"
张寒突然停步，转身面对追来的半人半蟞怪物，短刀在手中划出残影："你们先走，我挡住它们。" 秦枫这才发现，他的鳞片纹路己经蔓延到脸上，琥珀色的眼睛里泛起血丝，分明是尸蟞王血液即将失控的征兆。
"一起走！" 秦枫拽住他的手腕，将鲛骨钥匙按在他掌心，"你忘了在妖塔说的话？我们是同伴，不是钥匙和锁。"
钥匙突然发出微光，张寒手腕的鳞片纹路开始消退，眼中的血丝也慢慢褪去："原来鲛骨钥匙能压制尸蟞王血......" 他话没说完，漩涡中心突然喷出强光，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海沟，沟壁上刻满西王母的祭祀图，最深处，座由无数鲛人泪点亮的宫殿若隐若现。
"那就是长生殿。" 秦枫握紧罗盘，指针正指向海沟最深处，"汪藏海的手记说，里面藏着西王母与尸蟞王共生的秘密，还有......"
他突然顿住，看见海沟底部的宫殿门口，站着个穿白衣的女人，长发在海水中飘动，手腕上戴着和张寒相同的麒麟手环，胸口嵌着的，正是第五块血玉的虚影 —— 那是他在青铜门后见过的 "姐姐"，却比记忆中多了份沧桑。
"小枫，" 女人开口，声音像海底的暗流，"我等你三百年了。"
王胖子突然指着女人惊呼："她、她的脚是鱼尾！难道是鲛人族长？"
秦枫还没来得及反应，归墟旋涡突然加速，三人被卷入海沟，张寒的短刀不慎脱手，掉进漩涡深处。秦枫看见刀鞘上的麒麟纹在水中破碎，化作无数光点融入鲛人族长的手环，而她的鱼尾，正在光点中慢慢变类的双腿。
"接住钥匙！" 鲛人族长抛出枚发光的珍珠，秦枫本能地伸手，珍珠却首接融入他的胸口，第五块血玉的虚影突然变得清晰，在他体内形成完整的五芒星图案。
海沟底部的宫殿大门缓缓打开，门后传来密集的心跳声，像极了青铜门后的尸蟞王巢穴。秦枫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与门后的心跳同步，而张寒和王胖子的身影，正在他的视线里慢慢模糊，仿佛被某种力量隔绝在外。
"秦枫！" 张寒的呼喊声从远处传来，秦枫转身，看见他和王胖子被水母群挡住，而鲛人族长正牵着他的手，走向长生殿深处。殿内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刻着历代进入长生殿的人的名字，最新的那行，正是 "秦枫，第五代血玉容器"。
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秦枫听见张寒的短刀落地声，还有王胖子的咒骂声，却只能看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鲛人族长回头，眼中泛着泪光："对不起，要打开长生殿，必须用守陵人的血祭 —— 而他，是最后一个能为你流血的守陵人。"
她指向殿内中央的祭坛，上面摆着五具水晶棺，每具棺中都躺着个和秦枫容貌相同的人，胸口嵌着不同颜色的血玉。最中央的棺盖打开着，里面放着件染血的灰布衫，正是张寒在长白山穿过的那件。
"这是......" 秦枫突然意识到，这是历代秦氏后人的轮回转世，而每代人，都需要借助守陵人的血，才能打开长生殿。
鲛人族长叹了口气："西王母的长生术，其实是让后人不断轮回，用新的躯体承载血玉。但你父亲和张寒打破了这个轮回，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
她指向左侧的青铜门，门上刻着无数鲛人泣珠的图案："一是走进青铜门，继承西王母的长生殿，成为新的尸蟞王宿主；二是......"
她指向右侧的血池，池中漂浮着无数守陵人的头骨："用你的血，洗净所有长生实验的痕迹，让三百年的诅咒，在你这代终结。"
秦枫摸着胸口的五块血玉，想起父亲坠崖前的眼神，想起张寒在水晶宫为他挡刀的瞬间，想起王胖子在暴风雪中递来的热酒。他突然笑了，走向右侧的血池："秦家的后人，从来都不是长生的囚徒。"
话音未落，长生殿突然震动，青铜门方向传来巨响，张寒的短刀破风之声清晰可闻。秦枫转头，看见少年浑身是血地撞开门，鳞片纹路爬满半边身体，却仍紧紧握着从旋涡里找回的短刀："我说过，换我做你的刀。"
鲛人族长突然落泪，化作鲛人原型退向祭坛："原来，真正的解咒钥匙，从来都不是血玉，而是......"
她话没说完，血池突然沸腾，秦枫的血液融入池水的瞬间，长生殿的所有鲛人灯同时熄灭，只剩下张寒短刀上的麒麟纹，在黑暗中发出最后的光芒。而在他们不知道的海面，王胖子正举着从鲛人骨架上扯下的盒子，对着月光惊呼：
"奶奶的，这盒子里装的，竟是小哥母亲的另一块血玉！还有张纸条，上面写着 ——"
"南海归墟的鲛人泪，是打开阴山古楼的钥匙。"
海风呼啸，海浪拍打着礁石，秦枫看着张寒眼中倒映的自己，突然明白，无论前方是阴山古楼的时空裂缝，还是巫峡棺山的尸仙封师古，只要他们三人还在一起，就没有解不开的诅咒，没有闯不过的险关。
而此刻，长生殿深处传来的心跳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远处海面上，老渔民重新敲响的铜锣声，那声音里不再有恐惧，而是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下一段旅程的期待。
毕竟，在这充满神秘的南海归墟，在这连接着青铜门与长生殿的奇妙世界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