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决意
2013年6月17日,杭城的夏日来得格外早。蝉鸣穿透雕花玻璃窗,在沈家别墅的书房里投下细碎的躁动。沈浩然将薄荷味润喉糖含在齿间,中央空调的冷风裹着檀木书架的气息拂过他微卷的鬓角,电脑屏幕蓝光映着他腕间的机械表,秒针正精准划过15:27。
这是他成年后的第二天。昨夜庆生宴上宾客们的祝贺犹在耳畔,父亲端着威士忌与他碰杯时,琥珀色液体在水晶杯里晃出细碎金光:"该接手城西那块地的项目了。"此刻他却点开电脑里密密麻麻的文件夹,《资本论》批注版PDF与《孙子兵法》古籍扫描件并列排布,最新创建的文档标题赫然写着"参军可行性分析"。
书架第三层整整齐齐码着八本《墨菲定律》不同译本,最旧的那本封皮卷边,扉页是12岁时的字迹:"任何可能出错的事终将出错,所以要把每件事都做到极致。"他着《三十六计》线装书泛黄的书页,突然想起上周在家族会议上,二叔提出用"暗度陈仓"之计吞并竞争对手时,父亲笑着摇头:"商场如战场,但军人的谋略不是用来算计同胞的。"
窗外传来跑车轰鸣,是妹妹沈舒骑着新买的机车回来了。刹车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她脆生生的喊声:"哥!帮我看看摩托车排气管是不是歪了?"沈浩然合上电脑起身时,军用地图样式的鼠标垫被袖口带起一角,露出底下压着的大伯戎装照——肩章上的将星在阳光里微微发亮。
晚饭时,水晶吊灯将餐桌照得恍若白昼。沈宁慢条斯理切着牛排,刀叉相击声清脆悦耳:"听说城西项目招标提前了?"沈舒却把筷子往碗上一放:"爸,我要参加机车比赛!"母亲刚要开口,沈浩然放下汤勺:"我想当兵。"
瓷碗与桌面相撞的脆响打破寂静。父亲夹菜的手悬在半空,汤汁顺着青菜叶滴落在骨瓷盘上:"胡闹。"沈浩然首视父亲眼底的诧异与愠怒:"大伯说新兵连要负重十公里跑,我现在五公里能跑进20分钟。"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体检报告,"除了轻微近视,各项指标都达标。"
沈宁推了推金丝眼镜:"军队管理条例规定,大学生士兵..."她的话被父亲拍桌声打断:"沈家三代经商,你跑去扛枪?"沈浩然想起今早看到的新闻,某沿海城市因地产开发引发的群体事件,突然说:"如果我带着军队管理经验回来,或许能让公司少些争议。"
夜幕降临后,沈浩然站在书房落地窗前。杭城的霓虹在云层下晕染成彩色光雾,远处高楼塔吊的探照灯刺破夜空,恍惚间竟与大伯寄来的军事演习照片重叠。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婉婷发来消息:"听说你要去当兵?明天老地方见。"
西湖边的咖啡馆里,婉婷推来一杯冰美式,吸管上系着的蓝色丝带随着空调风轻轻摇晃:"你真的想清楚了?"她无名指上戴着的玉镯是两家定亲时的信物,此刻正与大理石桌面碰撞出清越声响。沈浩然望着窗外苏堤垂柳:"小时候看你爸带我玩真人CS,你记得吗?我总想着,要是真枪会是什么感觉。"
次日清晨,沈浩然敲响大伯的办公室。中将制服笔挺的男人摘下老花镜,军帽上的国徽在晨光中熠熠生辉:"体能测试通过了?"沈浩然将报名表放在红木桌上,纸角还沾着昨夜修改的墨迹:"想从基层做起,从列兵开始。"大伯突然笑了,眼角皱纹里藏着三十年前自己初入军营的影子:"准备好睡硬板床,吃大锅饭?"
三个月后的新兵连,沈浩然在战术训练中滚过泥泞的草地。迷彩服沾满泥浆,护目镜后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当他第一个冲过西百米障碍终点时,排长在登记簿上写下评语:"有股子狠劲,但太独。"深夜躺在床上,他摸着枕头下的《孙子兵法》,书页间夹着的全家福照片里,沈舒举着机车头盔,沈宁戴着黑框眼镜微笑。
授衔仪式那天,沈浩然对着军旗敬礼。军装上的列兵肩章沉甸甸的,远处广播里传来"听党指挥,能打胜仗,作风优良"的口号,突然想起离家前父亲最后说的话:"沈家的人,要赢就要光明正大地赢。"此刻他终于明白,这场选择不是逃离,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在不同的战场上证明自己。
当第一片银杏叶飘落军营时,沈浩然收到沈宁的邮件。附件里是城西项目的最新方案,其中赫然用了"围魏救赵"的策略。他靠在宿舍窗边回复:"商场如战场,但军人的谋略,是为了守护和平。"点击发送键的瞬间,远处传来熄灯号声,月光漫过营区整齐的营房,为这场豪门子弟的军旅蜕变,镀上一层银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