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眼前的小女孩歪着头喊他，这个动作让周凌的指节猛地攥紧。他仿佛又看见那个扎着同样发型的周小檬，在家门口等他休假回家，也是这样歪着头问他："哥，这次回来给我带了什么礼物？"
可记忆里妹妹甜美的笑脸，此刻却与视频画面中那张苍白的脸重叠在一起。他想起小檬被铁链锁住的手腕上那些淤青，想起胶带撕下时她嘴角渗出的血丝——而现在，这个精心复刻的"小檬"正用同样天真的眼神望着他。
小女孩蹦拽住他的袖子摇晃："哥哥你发什么呆呢？走嘛走嘛！再不去游乐园就关门啦！"
周凌的指尖微微发颤。
周凌看着小女孩伸出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可爱，没有小檬因为训练留下的薄茧。这个发现让他胸口发闷，仿佛有人用钝器狠狠砸在他的肋骨上。
金属般的血腥味在口腔里漫开。周凌这才发现自己的犬齿己经咬破了口腔内壁。
蛇腹帮显然做足了功课，不知道怎么找来了和小时候的周小檬这么像的小姑娘，而且能连这种他深埋多年的愧疚都挖出来当武器。他忽然想起心理学课程上讲的"情感爆破"——当记忆被精准复刻时，人类大脑会短暂丧失现实判断力。他差点就上当了…
这不是简单的诱敌深入，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心理围猎——用他记忆中最柔软的部分作饵，在他最脆弱的软肋上绑上绞索。
远处传来海鸥的鸣叫，周凌突然想起张昊最后一次出勤前说的话："情感不是弱点，失控才是。"现在他必须成为这句话的践行者。小檬还在等着他，张昊也还在某处坚持，他不能在这里就被击垮。
他弯下腰，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好。带我上车吧。"
小女孩欢天喜地地拉着他往码头深处走，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
一辆黑色面包车停在尽头，车门半开，里面黑洞洞的，像一张等待猎物的嘴。
周凌顺从地坐进面包车后座，皮革座椅散发着霉味和淡淡的血腥气。车门关上的瞬间，黑暗如潮水般涌来。一个粗糙的布料头套罩住了他的视线，但他没有反抗，只是微微调整了坐姿，让后背紧贴车厢内壁。
引擎发动的声音传来，周凌强迫自己忘掉小女孩的样子，开始在心中默数脉搏。秒表般精准的心跳声在耳膜回荡，每一次搏动都标记着时间的流逝。
车辆右转，轮胎碾过碎石路面，细小的砂砾弹在底盘上发出骤雨般的声响。
一个急刹车，他的肩膀撞上前座。空气中突然飘来海风特有的咸腥，说明他们正沿着海岸线行驶。
车身剧烈颠簸，左后轮压过坑洼时，他听到金属支架特有的吱呀声。是码头西侧年久失修的货运通道。
随后，车门被猛地拉开，海风呼啸着灌进来。有人粗暴地拽住他的手臂，周凌配合地站起身，却在迈步时故意踉跄了一下。扶住他的手掌厚实有力，虎口有长期持枪磨出的茧。
"小心台阶。"一个低沉的男声提醒道，带着古怪的口音。
周凌默记着步数：三步混凝土台阶，接着是七步摇晃的金属舷梯。当咸湿的海风突然变得凛冽时，他感受到快艇特有的高频震动从脚底传来。
"低头。"那人按住他的后颈。周凌顺从地弯腰钻进船舱，250匹马力，从独特的声浪频率就能判断。
随着引擎轰鸣加剧，快艇破浪而出。周凌在黑暗中勾勒出航线：正北方向行驶约2分钟后左转，接着是连续三个小幅变向——显然是在规避某个固定监测点。
他默默的记着时间和方向，首到快艇突然减速。潮声变得空旷，说明进入了一个半封闭的船坞。周凌的耳廓微微颤动，捕捉到远处起重机的金属摩擦声，以及某种特殊的、有规律的电子蜂鸣。
——是军用级雷达的待机音。
他的肌肉瞬间绷紧，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头套下的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蛇腹帮的据点，找到了。
周凌的头套被粗暴扯下，刺目的水晶吊灯光芒如刀刃般刺入眼帘。他微微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适应着光线，视线缓缓扫过这个仿若皇家宫殿的厅堂——高耸的穹顶上悬挂着威尼斯水晶灯，西面墙壁镶嵌着鎏金浮雕，而正中央那尊黑曜石王座上，端坐着传闻中的雾先生。宽大的白袍如流动的月光般垂落，将他的身形完全笼罩。素白的面具覆盖整张面孔，只在眼部位置开凿出两道细长的缝隙，其后隐约可见幽深的目光。
两名身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手持精密扫描仪，冰冷的金属探头沿着他的身体轮廓游走。当仪器扫至锁骨下方时，刻意的停留。
"滴——滴——"
周凌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不必费心了。"他抬起下巴，露出锁骨处新鲜的疤痕，"定位芯片己经取出来了。"目光如淬毒的箭矢般射向阴影处，"省得劳烦咱们昊哥再动一次手。"
他雾先生缓缓抬起右手，苍白的手指从宽大的袖口中探出，指尖在王座扶手上轻叩，两名保镖立即躬身退下。
"周凌。"他的声音轻柔似毒蛇游过丝绸，"单刀赴会，你很勇敢。"
周凌从容地整理着袖口褶皱，举手投足间恢复了周家长子该有的的优雅风范："您想必就是雾先生。"他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因为得到过更高的评价，所以这里就不做感谢了。"
雾先生突然低笑起来："不愧是周振宇的儿子。"
"那么..."周凌的目光陡然锐利，"您呢？是我父亲的哪位'故交'？"他刻意在"故交"二字上加重语气，"能对我妹妹幼时的样貌如此了解，甚至能找到如此相似的替身，想必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
水晶灯的光芒在雾先生银色面具上投下诡谲的阴影："说的不错，继续。"
周凌缓步向前，军靴踏在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回响："我排查过所有知晓父亲研究的在世之人。"他忽然停顿，眼神如鹰隼般锁定对方，"却忘了还有个'己故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