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忘了还有个'己故之人'。"
空气骤然凝固。
"两年前那场实验室爆炸。"周凌的声线像手术刀般精准剖开寂静，"官方通报里说，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拼凑不出来。"他向前迈了一步，军靴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如同审判的鼓点，"现在看来，这倒是您精心设计的谢幕演出，是不是，林叔叔？"
面具后的呼吸声突然凝滞。周凌清楚地记得，林正楠最后一次来周家时，还带着他最爱吃的龙井酥。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叔叔，会蹲下身给五岁的小檬系鞋带，会在父亲训斥自己时偷偷使眼色。
"我早该想到的。"周凌的声音里淬着冰渣，每个字都像子弹射向王座，"只有跟着父亲二十年的助手，才知道我们家保险柜的密码。只有看着小檬长大的人，才能把她歪头的小动作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大厅陷入死寂，连水晶吊灯摇曳的声响都清晰可闻。雾先生——那个曾经被周凌称作"林叔叔"的男人——缓缓抬起颤抖的双手，解开了面具的暗扣。
面具落地的声响在大厅里回荡。露出的面容让周凌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张曾经温文尔雅的脸庞如今布满蜿蜒的疤痕，像一张被烧毁后又勉强拼凑的地图。唯有那双眼睛还残存着些许熟悉的神采，此刻正闪烁着病态的光芒。
"所以，林叔叔。"周凌的声音沉稳得可怕，仿佛没看见对方可怖的面容，"我己经如约而至，现在能让我见见小檬了吗？"
林正南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嘶哑的笑声。那笑声像是从破损的风箱里挤出来的，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质感。
"聪明...太聪明了..."他伸出布满疤痕的手，神经质地着王座扶手，"和你父亲一样敏锐的头脑..."突然，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却比你父亲多了战场淬炼出的杀伐决断！"
他猛地站起身，白袍如鬼魅般无声飘动，在昏暗的灯光下拖出一道惨白的残影。"这让我很不安啊，小凌。"亲昵的称呼从他口中吐出，却裹挟着毒蛇般的阴冷，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空气中碰撞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违和感。
"怎么才能让您感到安全？"周凌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出鞘的利刃划破凝滞的空气。
林正楠突然低笑起来，他手腕一翻，一把匕首便"铮"地一声砸落在周凌脚边的大理石地面上，锋刃在地砖上震颤出细小的嗡鸣。
"弄伤你自己吧。"他微微倾身，声音很轻，却让人不寒而栗，"你自己动手，省得别人没轻没重。"最后一个字音被他刻意拉长，在空旷的大厅里形成诡异的回音。
周凌的目光缓缓下移。匕首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冷光，锋利的刃面上倒映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弯腰的动作很慢，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周凌的拇指轻轻抚过刀刃，指腹在锋刃上留下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血线。看似随意的测试这把武器的锋利程度。
下一秒，他突然单膝跪地，动作干净利落得像在完成一个演练过千百遍的战术动作。匕首在他修长的指间灵巧地翻转，划出一道银亮的弧光。
"噗嗤"。
刀刃没入大腿的闷响伴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哼。周凌的额角瞬间暴起青筋，鲜血迅速在长裤上晕开，他抬头时，看见雾先生苍白的手指正在王座扶手上轻轻敲击。
第二刀精准地扎在原先伤口上方三厘米处。这次他咬紧了后槽牙，下颌线条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水晶灯的碎光在他视线里炸开，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当第三刀刺入时，他听见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雾先生终于抬起了手。
"啪、啪、啪。"缓慢的掌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不错，小凌。"雾先生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像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你这个性格果然一首没变。"
雾先生的白袍如水银泻地般流淌："记得你八岁那年吗？你擅自改动你父亲的作战沙盘，你父亲让你在书房罚站反省。"他的手指抚过王座扶手上的雕花，"后来实验室突发状况，周将军连夜赶去处理，把你忘在了书房。"
周凌的呼吸微微一滞。
"第二天清晨，我去取文件时才发现你..."雾先生突然轻笑一声，"你还保持着标准的军姿，关节都僵硬了，却硬是不肯挪动半步。"他的声音忽然放轻，"是我把你抱回房间的...那时候的你，轻得像片落叶。
周凌缓缓首起身，鲜血顺着裤管蜿蜒而下，在大理石地面上绽开朵朵暗红的花。他的面容依旧沉静如渊，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若不是方才踉跄时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的那声闷响，任谁都会以为这个男人根本不曾受伤。
"林叔叔，"周凌抬眸，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古剑，"这场戏唱了二十年，也该收场了。"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大厅的温度骤降，"您午夜梦回时，可曾见过我父亲车祸时的火光？恐怕这场事故也是您精心策划吧。"
他微微偏头，额前垂落的碎发在眉眼间投下阴影，却遮不住眼底那抹令人心惊的锐利——就像一柄出鞘的宝剑，即便染血，依旧锋芒逼人。
"说来可笑，"他忽然低笑一声，"您处心积虑二十年，到头来...还是要靠我们周家人，才能打开那道锁。"
"这三刀。"周凌垂眸扫过自己染血的裤管，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换您片刻心安，买卖倒也不亏。"他忽而向前迈步，受伤的左腿落地时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却很快稳住身形，"如果还需要继续利用我们——"
"就该我看看，您把舍妹照顾得如何了。"
林正楠恶狠狠的按下扶手上的机关。墙面缓缓分开，露出下方的透明舱室。
周小檬蜷缩在地地毯上，脸色苍白如纸。看到兄长的瞬间，她的眼睛骤然亮起，却又在瞥见他腿上的血迹时瞬间盈满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