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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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春闱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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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将白书
作者:
沐与安
本章字数:
9698
更新时间:
2025-05-05

卯初刻的国子监尚笼在薄霭里,朱漆大门 "吱呀" 推开半扇,墨香混着泮池晨露的清冽扑面而来,在青石板上洇出细碎的光斑。江晦足尖轻点石阶,青衫下摆拂过苔痕时带起半片的绿意,腰间玄鸟纹玉璜与腰间玉佩相击,发出清越如编钟的声响 —— 这半块断璜的包浆里,凝着十八年光阴的痕迹,断口处的冰裂纹在晨光中泛着青玉特有的荧光。

"启白兄来得比日晷还准。" 翰林院侍讲李修远从月洞门转出,银线绣就的三翎玄鸟纹在袖摆翻卷间若隐若现,手中《孟子》的黄绢封皮上,新墨写的 "河清" 二字尚未干透。他拱手时袖口滑落寸许,露出昨夜誊抄的童谣残页边角,纸角处 "玉璜"" 玄鸟 " 等字被朱砂圈得发红。

江晦回礼时注意到对方拇指根的墨渍 —— 是松烟墨特有的青黑色,与太学博士们常用的油烟墨不同,这是东厂密探惯用的记号。"李大人袖口的《河清谣》倒比榜文还先醒。" 他指尖抚过断璜冰裂纹,笑意里浸着晨露的凉,"昨夜巡街时听见孩童唱 ' 半璧难圆十八载 ',倒让我想起《周官》里的九章服制,不知如今的十八翎官阶,可还合先王遗制?"

这话像块投进泮池的青石,惊起满池涟漪。数名官员不自觉按住袖口官纹,陈延礼一党的户部员外郎王承业甚至后退半步,腰间玉佩与腰带扣相撞,发出细碎的 "叮" 声。李修远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他如何能听不出 "十八翎" 首指十年前陈延礼推行的官制改革,更将童谣与官制弊端暗相勾连。

"礼部侍郎竟拿童谣说官制?" 李修远强行冷笑,袍袖甩得带起风响,"倒不如说说这榜单 ——" 他手指猛然指向影壁前的黄榜,"明经科头名王景弘,策论里竟写 ' 漕运当顺河势而变 ',这不是暗讽当今河防图有误?"

江晦顺着他的手势望去,黄榜在晨风中轻颤,王景弘的策论摘要用朱笔圈得醒目。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御膳房,王总管借分鱼腹时说的 "房山三弯藏矿脉",指尖不自觉断璜,面上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李大人忧的是这个。" 他转身对围观官员朗声道,"诸位可知道,本朝《河防图》十年未修,房山段河道如今淤塞三尺,若再按旧图治河,今夏漕船怕是要在浅滩上晒网了。"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私语。刑部侍郎赵承煜目光灼灼,他记得去年冬月,正是江晦托人送来半幅《漕运水势图》,图中用密砂画着房山矿脉走向;而户部尚书周明谦则盯着榜单上 "矿脉" 二字,掌心在陈延礼亲赐的蟠龙凤纹玉佩上按出个红印 —— 那玉佩里藏着的,正是伪造的矿脉分布图。

就在这时,街角传来竹板断裂声。一个灰衣小童踉跄着撞开仪仗,膝盖在青石板上磕出血痕,却死死攥住江晦的衣摆:"大人!他们砸了我家的刻刀铺!说我爹刻了... 刻了吏部的关防!" 小童抬头时,左眼下方三道泥痕混着泪水,竟与江晦梦中那只三花猫的纹路分毫不差。

周围官吏齐齐变色。江晦感到袖中玉璜微震 —— 这是老陈用特制簧片传递的信号,意味着百步内有三处伏点。他垂眸望着小童颤抖的指尖,指甲缝里嵌着的朱砂粉,分明是铸币局专用的防伪颜料。"小友莫怕," 他声音轻得像哄雏鸟,拇指却在小童腕脉处悄然一按,探知到对方并无武功底子,"你父亲可曾说过,近日见过什么生面孔?"

话未说完,西角楼檐角突然掠过三道黑影。江晦猛力将小童按进石案下,自己旋身时袖中弩箭己应声而出,"噗" 地钉入第三根廊柱 —— 箭尾缠着的黑色丝绦,正是天牢死士的标记。锦衣卫校尉们这才反应过来,绣春刀出鞘声此起彼伏,却见江晦己站在案前,指尖捏着半片从刺客身上扯下的衣料,纹路与李修远方才袖口露出的残页一模一样。

"看来童谣案不简单啊。" 他对着衣料轻笑,目光扫过李修远骤然煞白的脸,"既是牵扯到伪造官印,此案便该移交刑部。" 他转头对赵承煜微颔首,"赵大人,铸币局的铜模规制,怕是要劳烦你亲自过问了。"

赵承煜心领神会,上前接过衣料时故意碰了碰江晦掌心 —— 这是昨夜约好的暗号,确认死士身上有陈延礼亲军的刺青。当小童被校尉带走时,江晦注意到孩子攥紧的掌心里,露出半角染着矿砂的纸片,与他袖中那份《漕运密图》的边角材质相同。

内阁值房内,陈延礼正用鹅翎笔在《太祖实录》修订稿上添注。鎏金匕首搁在案头,刀柄缠枝纹里嵌着的红宝石,映得他眼角的细纹泛着血色。"江晦救了那孩子。" 军师沈砚之垂手而立,袖中密报上的朱砂字还带着潮气,"而且他识破了死士衣料的机关。"

陈延礼笔尖在 "河清元年蝗灾" 处顿住,墨点在黄纸上晕开个暗红的圆:"当年在玉泉山,他为救只折翼山雀,在暴雨里淋了一个时辰。" 他忽然轻笑,指尖划过匕首刃口,"砚之,你说人心里若总揣着块,还能握紧权柄么?"

沈砚之默然。他记得十年前那场山火,江晦冒死从火场里抢出半幅《璇玑图》,而陈延礼却趁乱调换了老师的药汤。此刻案头摊开的《河防图》上,房山段三道弯的墨线格外刺眼,那是用玉泉山矿脉的赤铁矿粉绘制,在特定角度能映出 "玄鸟归巢" 的暗纹 —— 正是当年老师创立的暗号。

"把铸币局典史的供词送去刑部。" 陈延礼忽然开口,"就说他私刻的关防,正是江晦三年前用过的旧版。" 他望向窗外渐明的天色,日晷指针即将划过巳时,"另外,让老周提前两个时辰磨刀 —— 城门的更鼓,该让江大人听听不一样的节奏了。"

礼部后堂,江晦正对着两份《河防图》蹙眉。陈延礼送来的图上,房山段河道像条扭曲的蛇,而陆昭容带来的羊皮古图,却清晰标着 "玉泉旧道,通矿脉而达漕运"。女官脸上的刀疤在烛光下泛着淡红,算筹袋里的竹筹随着她的动作叮咚作响:"孙公公说,当年太祖爷秘藏矿脉图时,曾在河道里设下 ' 三弯锁龙 ' 阵,如今官图上的三道弯,恰是破阵的反势。"

"所以陈延礼是要引我去假矿脉。" 江晦指尖划过古图上的 "玉泉山" 三字,那里用朱砂画着只展翅玄鸟,与他腰间断璜的纹路严丝合缝,"十年前的山火,烧了夜明草,却烧不掉矿脉图 —— 他怕的是,我会从老师的遗物里找出真迹。"

陆昭容忽然凑近,声音低得像春蚕啮叶:"孙公公还说,当年你父亲追查铸币案时,曾在假币里发现赤铁矿粉 —— 与玉泉山矿脉的成分相同。" 她的算筹突然在地图上摆出个 "困" 字,"大人,铸币局小童的父亲,正是当年给你父亲传递密信的老匠。"

江晦猛然抬头,断璜在掌心硌出红印。他终于明白为何小童左眼下方有三道泥痕 —— 那是老匠常用的铸币记号,代表 "三炉成币" 的密语。昨夜在国子监救下的,不仅是条性命,更是连接十年前血案的关键锁链。

子时将至,江晦独自坐在庭院里,听着更夫敲出紊乱的梆子声。第三声长音拖得格外久,这是巡城卫遭遇突袭的信号。他摸着断璜上的玄鸟纹,忽然想起老师临终前的话:"当玄鸟与蟠龙相斗时,断璜会指向真正的巢穴。" 如今断璜的断口,正对着西北方的玉泉山,那里曾是他们三人研习兵法的地方,此刻该是陈延礼设下的鸿门宴。

书房里,《道德经》在夜风里翻开,血渍批注在月光下泛着乌紫。江晦望着 "夫唯不争" 句尾的 "昭雪" 二字,指尖抚过自己当年用断指血刻下的笔画 —— 那年他刚满十六,父亲的冤案被定为铁案,他在经书上刻下这两个字,血珠渗进纸纹,竟与老师留下的密纹重合。

"大人,铸币局传来消息。" 老陈的声音从廊下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典史... 典史咽气前,在儿子掌心画了个 ' 璜' 字。"

江晦闭了闭眼。他知道,这是陈延礼在催促他赴约 —— 用旧人的性命,叩响回忆的门。玉泉山的师门前,该有两株老梅开了吧?当年老师总说,梅枝朝南处,藏着最干净的雪水,可如今,那里怕是早己埋好了刀剑。

深夜,他取出老师遗留的檀木匣,里面静静躺着半幅《璇玑图》。展开时,月光恰好照在图中玄武门上,那里用密笔写着:"玉璜合璧之日,便是矿脉现形之时。" 断璜与图上的玄鸟纹相触,竟发出清越的鸣响,惊起檐角栖息的寒鸦,扑棱着翅膀飞向缀满碎银的夜空。

卯时初刻,江晦换上素色常服,将断璜系在贴身处,外罩一袭藏青斗篷。老陈捧着缠枝莲纹伞候在车前,伞骨轻响间,十三道暗扣一一扣合 —— 那是能挡弩箭的机关伞,也是老师当年送给他的礼。

马车驶过朱雀街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街角糖画摊前,昨夜的小童正攥着支玄鸟形状的糖画,看见马车经过,突然将糖画举过头顶 —— 鸟翼展开的角度,正是西南方向。江晦隔着车帘轻笑,指尖按在断璜上,感受着传来的微震 —— 那是矿脉所在的方向,也是他父亲当年倒下的地方。

玉泉山的晨雾里,两株老梅如期绽放。陈延礼身着月白长衫,正站在师门前的青石上,手中握着半支玉箫,正是当年老师常吹的那支。听见脚步声,他转身微笑,鬓角的白发在梅枝阴影里忽明忽暗:"启白,你果然来了。"

江晦望着对方腰间的完整玉璜,与自己的断璜恰好拼成一只展翅玄鸟。晨风吹过,梅瓣落在陈延礼肩头,像极了十年前山火那夜,他替老师挡下的火星。"师兄约在师门相见,是要叙旧,还是要了断?" 他停在三步外,右手按在伞柄机关上,那里藏着十二枚淬毒弩箭。

陈延礼轻叹一声,玉箫轻点石案,那里摆着两杯热茶,茶香里混着淡淡的血腥味:"老师临终前,让我护你周全。" 他指尖划过石案上的《璇玑图》残页,"可你看看,这些年你做了什么?救死士要杀的孩子,查不该查的矿脉,甚至想翻十年前的旧案..."

"因为十年前的火,烧的不是夜明草,是我父亲的密信!" 江晦突然提高声音,断璜在胸前发烫,"你清楚,铸币局私铸的假币,用的是玉泉山矿脉的赤铁矿,你更清楚,我父亲发现了你们伪造祥瑞的证据!"

陈延礼的目光骤然冷下来,玉箫 "当啷" 落地:"所以你就相信那个老匠的话?他不过是个被矿毒侵了脑子的疯子!" 他猛然挥手,梅枝后窜出数道黑影,手中兵器泛着冷光 —— 是淬了玉泉山矿毒的兵刃。

江晦早有防备,机关伞 "唰" 地展开,弩箭连珠般射出。与此同时,他脚尖点地,跃上梅枝,断璜在月光下划出银弧。混战中,他瞥见陈延礼正用玉璜叩击石案上的玄鸟纹,石缝里竟缓缓升起个暗格,里面躺着半幅矿脉图,边角处染着陈旧的血渍。

"原来老师的遗言,是让你守护矿脉。" 江晦边战边退,忽然想起《璇玑图》上的密语,"可你却用来制造假币,操控漕运,甚至篡改史书..."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明朝!" 陈延礼嘶声力竭,玉璜在掌心握出红痕,"矿脉若现,天下必乱!当年老师让我藏起矿脉图,就是怕你们这些书生意气之辈坏了大局!"

江晦忽然怔住。他看见石案暗格里,除了矿脉图,还有半封烧焦的信,边角处 "启白亲启" 西个字,正是父亲的手迹。那一刻,十年前的火场、老师的药汤、铸币局的血案,突然在他眼前连成一线 —— 原来陈延礼不是要独占矿脉,而是要永远封存这个秘密,为此不惜杀尽知情者。

"你错了,师兄。" 江晦收伞落地,断璜与完整玉璜相触,发出清越的鸣响,"矿脉不该成为权斗的工具,就像童谣不该成为杀人的刀。" 他望向渐渐泛白的天际,梅瓣落在他肩头,像极了老师当年替他别上的玉簪,"老师若泉下有知,定不愿看见你用他的名义,行这等腌臢事。"

陈延礼猛然抬头,看见江晦眼中倒映的晨光,忽然想起少年时,他们在玉泉山读书的清晨,老师总说:"真正的治世能臣,该让墨香盖过血腥。" 此刻他望着江晦胸前的断璜,忽然发现,断口处的冰裂纹,竟与石案暗格里的矿脉图纹路完全吻合 —— 原来老师早将完整的秘密,分成两半,藏在他们各自的玉璜里。

"你... 你早就知道..." 陈延礼踉跄后退,玉璜从掌心滑落,滚进石缝里。

江晦弯腰捡起父亲的残信,指尖抚过焦黑的字迹:"有些真相,就算烧了十年,也会在春闱放榜时,随着童谣传遍京城。" 他望向山下渐起的人声,知道今日的黄榜,己将支持漕运改制的学子推向风口浪尖,而他藏在童谣里的密语,正随着晨雾,飘向每一个等待改变的寒门士子。

晨钟响起时,玉泉山的梅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像极了十年前那场烧不尽的山火,却又带着新春的气息。江晦握着断璜与残信,望向京城方向,那里的铸币局正在开炉,新铸的官币将带着真正的矿脉印记,流向西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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