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前夜的露水在青铜钥匙齿缝凝结成珠,林公公踏进礼部时,腰间的十二枚玄鸟铃铛竟未发出声响。江晦的狼毫悬在《灾异奏疏》"玄武滩"三字上方,墨汁渗透纸背,在陈延礼血书"仁不仁者"的批注处晕出玄武暗河轮廓。
"太医院井底的《江氏族谱》,"老宦官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按在染血绢帛上,"每页夹层都嵌着前朝军饷图。"他指甲缝里的沉水香粉末簌簌而落,与三日前截获的幽州密信火漆成分相同。
江晦的玉璜断口划过绢帛边角,三道暗红纹路突然显影——正是父亲当年主持修订的《漕运密档》残页。他目光扫过林公公蟒袍下摆,西爪金蟒的第三趾鳞片反光异常,这是司礼监"夜启密匣"的暗号。
"有劳公公。"江晦袖中铜钱弹向梁上机关,震落暗格里的鎏金匣,"烦将此物转呈陛下,就说..."他指尖掠过匣面玄鸟断翅纹,"秋分祭典的祥瑞,该换换了。"
五更天的金銮殿弥漫着龙涎香都压不住的硝石味。吏部侍郎出列时,官靴碾碎三粒西域星砂,在青砖上拼出半幅黄河故道图:"玄鸟泣血己逾七日,当重启人牲祭河!"
江晦的玉璜突然在掌心发烫。陆昭容的算筹适时击碎殿柱暗格,二十根浸泡孔雀胆的柏木桩轰然坠地——每根都刻着工部特制的"祥瑞"编号。
"诸位请看,"江晦展开《漕运实勘图》,断璜在"玄武滩"标记划出火星,"所谓断流处,藏着前朝遗军三十年来偷筑的暗坝。"羊皮地图遇热显影,密密麻麻的红点竟是太医院牵机散的投放记录。
林公公的咳嗽声忽然转为三急两缓。江晦袖箭击穿鎏金匣锁扣,露出里面七枚玉璜残片——每片都嵌着不同年号的《屯田纪要》。幼帝腕间红绳无风自断,七颗玉珠滚落地面,与玉璜残片形成北斗七星阵。
"陛下圣明!"陈延礼的月白羽衣割裂晨光,金线帕子裹着匕首刺入地面,"真正的玄鸟令在此!"青石砖裂开的缝隙里,尘封二十年的《河工密录》随地下水喷涌而出,每页都盖着青蘅子的玄武纹私印。
秋分祭典的鼓声震落老槐树最后一片枯叶。江晦立在祭坛中央,看着七枚玉璜残片在日晷投影下自动拼合。暗处突然射出十二支淬毒弩箭,却在触及玉璜瞬间被折射的光束熔成铁水。
"师兄可知,"江晦的断璜精准卡入合璧后的鸟喙缺口,"老师当年摔碎玉璜,是为防止有人用完整祥瑞挟制皇权?"璜身突然裂开,露出微雕的黄河新河道图——正是按《江氏族谱》夹层军饷图修订的路线。
陈延礼的瞳孔映出河道图上密密麻麻的屯田标记:"你早将新制纲要刻进璜心?"
"是老师。"江晦掀开《道德经》封皮,浸血的装订线遇光显形,竟是完整的《军马防疫策》,"他临终前说,真正的祥瑞不在天象,而在..."话未说完,玉璜突然射出一道金光,将祭坛照得通明——光影构成的玄鸟翅膀下,赫然是千里沃野的屯田盛景。
子时的景仁宫密道水声轰鸣。江晦看着二十具前朝死士尸首顺暗河漂出,每人胸口都刻着新河道坐标。陆昭容的算筹突然指向某具浮尸:"大人,他指甲里嵌着林公公的蟒鳞!"
秋分晨露未晞,十二声净街鞭响惊起满城玄鸟。江晦望着宫门外堆积如山的祥瑞密卷,突然听见幼帝清亮嗓音:"江大人,这个给你。"孩子踮脚将合璧玉璜挂回他腰间,"父皇说,碎过的玉才能照见人心。"
黄河涛声隐隐传来,混着新漕船的汽笛。江晦着璜身新增的刻痕——昨夜混战中被幼帝无意划出的线条,竟与《河工密录》末页的治水偈语完全契合。他忽然明白,这王朝最精妙的权谋,从来不在庙堂的玉笏声中,而在稚子随手勾勒的线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