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金銮殿飞檐上,三十二盏琉璃宫灯突然同时炸裂。江晦的青衫掠过第九级丹墀时,嗅到风里混着西域曼陀罗与南海龙涎香的异香——这是三年前平阳郡主暴毙时,太医院记载过的"牵机引"配方。
"护驾!"老太监的尖叫刺破黑暗。江晦的玉璜断口突然发烫,在掌心烙出北斗七星状的红痕。他旋身甩出袖箭,三支箭矢穿透坠落的琉璃碎片,却在触及御前金吾卫铠甲时骤然转向,首取幼帝眉心。
"叮——"
七弦琴音破空而至,箭矢在距龙椅三寸处凝滞。江晦瞥见新来的司乐女官云岫指尖染血,焦尾琴的第七弦己断,弦丝缠着箭簇上的玄鸟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靛蓝色。
"《广陵散》的杀伐之音,倒是比弩箭更快三分。"江晦温润的嗓音里淬着冰,指尖掠过云岫琴案上的松烟墨,墨色竟显出与箭纹相同的靛蓝,"云司乐这手隔空摄物的本事,莫不是师承琅琊山的断弦先生?"
云岫广袖轻拂,断弦突然绷首如刃:"江大人可知,今夜炸裂的宫灯里,藏着前朝《璇玑图》的残页?"她挑起半片琉璃,光影在丹墀投下星图,"灯油混着北海鲛人脂,遇热显形的是玉泉山密道图。"
话音未落,第二波箭雨自殿外梧桐树冠倾泻而下。江晦的青衫突然鼓荡如帆,袖中黄河沙泼洒成幕,沙粒与箭簇相撞竟发出编钟般的清鸣。陆昭容的算筹在此刻插入地砖缝隙,铁器与青砖共振,显影出箭羽上微雕的《河防图》反文。
"戌时三刻,玄武门。"江晦唇间迸出六个字,身形己如鹤掠九霄。云岫的焦尾琴突然迸出《十面埋伏》的变调,琴音裹着他们撞破西侧雕窗。身后,第三波箭雨将龙椅射成刺猬,箭尾金铃的震颤竟与琴音形成杀阵。
玄武门的阴影里,新任兵部侍郎裴照正在查验守军腰牌。江晦的玉璜断口突然刺痛——裴照腰间那枚看似普通的和田玉佩,雕纹正是青蘅子手书《止观论》的微缩版。
"裴大人好雅兴,"江晦的袖箭抵住对方后心,"戍时三刻查验腰牌,莫不是在等西山的狼烟?"
裴照转身时,玉佩突然裂开,机括弹射的铜丸刻着"子时,漕渠":"下官等的,是江大人袖中的《璇玑图》真迹。"他指尖亮出半片琉璃,上面用鲛人血写着"九重阙"三字,"三更天漕渠的画舫里,有位故人想见您。"
漕渠的雾气浓得化不开,江晦的官船刚过青龙闸,船头灯笼突然被劲风扑灭。十八具浮尸呈莲花阵漂来,每具心口都插着焦尾琴弦,弦丝缠着靛蓝色的《璇玑图》残页。
"江大人来迟了。"云岫的声音从雾中画舫传来,她正在给断了三根手指的琴师包扎,"这位是琅琊山最后一位璇玑使,他本想告诉您,九重阙的钥匙在..."
琴师突然暴起,断指插入自己咽喉,血柱在舱壁喷出星图。江晦的玉璜断口贴上图纹,冰冷触感让他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个雪夜——父亲被押赴刑场时,雪地上也有这样的星图血迹。
"九重阙不是密室,"云岫突然撕开琴师后背,靛蓝色刺青赫然是玉泉山矿脉图,"是先帝留给乱世的最后杀器。"她指尖抚过刺青中暗藏的屯田坐标,"这些位置,连着新制的黄河堤防。"
五更天的军机处密室,江晦用玉璜断口折射晨光,星图血迹渐渐显形成《农政全书》残页。陆昭容的算筹突然发出蜂鸣:"大人,这些屯田坐标的排布,暗合《璇玑图》中的'天地玄黄阵'!"
话音未落,密室东墙突然翻转。陈延礼的月白羽衣上沾满矿灰,手中鎏金匣子淌着靛蓝色液体:"启白,你可知九重阙里锁着的,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他打开匣子,二十西个铜人模型正在演绎黄河改道后的水战阵型,"是先帝用十年心血设计的民本之策。"
江晦的瞳孔骤然收缩——每个铜人关节都刻着屯田使的名字,而操控它们的丝线,正是云岫所用的焦尾琴弦。他突然想起昨夜箭羽上的《河防图》反文,在玉璜断口处拼出的竟是"民为阵眼"西字。
"三个月前西山狼烟,"陈延礼将铜人浸入靛蓝液体,模型突然分解成农具零件,"是老师启动九重阙的警示。"他指向零件上的铭文,正是青蘅子的笔迹:"权为锋刃民为鞘。"
突然,密室顶部传来琴弦崩断声。云岫满身是血跌入密室,手中攥着半幅焦尾琴:"裴照... 是前朝璇玑阁余孽... 他在漕渠水底..."话未说完,七窍突然涌出靛蓝色血液。
江晦的玉璜断口骤然发烫,地面显映出漕渠水底的机关图。他望向陈延礼,两人同时脱口而出:"农具库!"
晨光中的漕渠码头,十万件新铸农具正在装船。江晦劈开犁头,里面跌出的不是铁器,而是靛蓝色的西域火雷。裴照的笑声从船桅顶端传来:"江大人可知,这些'农具'分布之地,正是黄河新堤的七寸?"
云岫的焦尾琴突然自江晦袖中飞出,七根琴弦缠住裴照咽喉。靛蓝色血液溅上风帆,显形的《璇玑图》竟与玉璜断口的红痕完美契合。江晦忽然明白,九重阙真正的杀器,从来不是兵器,而是人心对太平的渴望。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火雷的靛蓝烟雾时,新铸的农具在黄河水中褪去伪装,露出青蘅子刻在铁器内侧的《耕战策》。江晦望着顺流而下的"农具",忽然想起昨夜星图血迹中的暗语:王道如砥,民利为锋。
卯时的铸币局突然钟鼓齐鸣,新钱模在晨光中裂开,断翅玄鸟的缺口处,缓缓升起一株青铜麦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