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白龙堆沙丘突然塌陷，江晦的官轿尚未落地，十八支淬毒弩箭己穿透轿顶。他旋身时青衫卷起沙尘，三支袖箭精准刺入沙盗咽喉，却在箭簇入肉声里辨出青铜机簧的异响——这些箭矢竟嵌着陈府私铸的断翅铜钱。
"大人当心！"老陈铁尺横劈的瞬间，江晦己踏着倒下的刺客跃上沙墙。月光下三十道黑影呈北斗阵型合围，每人袖口的十八翎玄鸟纹在风沙中翻卷如活物。他忽然轻笑，玉璜断口轻叩沙墙："陈首辅的亲卫改行劫道，莫不是私库见底了？"
为首的独眼刺客掀开面罩，刀疤从额角撕裂至喉结："江大人可知这沙下埋着什么？"弯刀劈开沙面，露出半截青铜地刻，玄鸟纹的右翼断口与江晦的玉璜严丝合缝，"三年前太医院大火，令尊的血就滴在这断口处。"
沙粒突然震颤，江晦靴底暗藏的磁石与地刻产生共鸣。他顺势滑步，袖箭击碎刺客腕间铜环，环内跌出的密蜡丸刻着陈延礼私章。"你父亲在铸币局当值时，"他碾碎蜡丸露出西域文字，"是不是常往钱模里掺星砂？"
刺客瞳孔骤缩，弯刀"当啷"坠地："你怎知..."
"因为掺砂的钱模，"江晦的玉璜划过地刻，显影出黄河改道图，"遇水会显形屯田标记。"沙墙轰然倒塌，地下水喷涌成幕，将青铜地刻上的假祥瑞纹路冲刷殆尽，露出青蘅子用血镌刻的《止观论》残章。
金銮殿的朝钟撞破黎明，陈延礼月白羽衣上的西域星砂还未拂尽。左都御史张大人玉笏叩地的脆响惊起梁上寒鸦："启禀陛下！江晦私调玄武滩守军，截杀西域使团！"
江晦垂眸奏折边缘，朱砂在"玄鸟滩屯田使"处晕染的痕迹，恰好遮住背面用鱼胶黏连的密函。他突然振袖，玉璜坠饰撞响御案铜铃，五声长短不一的清鸣震落梁上暗匣——里面跌出的《军马秘典》残页，每道裂痕都与陈府地窖砖缝吻合。
"张大人可知，"他温润嗓音裹着冰碴，"使团护卫的缠枝弯刀，刀柄暗格藏着贵府祠堂的香灰？"陆昭容适时展开西域沙盘，铁算筹插入白龙堆标记，地下水从沙盘裂隙涌出，将香灰冲成"清名误国"西字。
陈延礼的金线帕子突然缠住江晦手腕，帕角银杏叶弹射的铜丸刻着血字："未时三刻，祭坛开。"他月白羽衣下的鎏金匕首抵住对方袖口："江大人昨夜造访铸币局，莫不是为修改钱模？"
"不及首辅大人手笔。"江晦反手亮出半枚铜钱，断翅玄鸟的缺口处嵌着西域文字，"您派死士劫走的新钱，含砂量比官铸多了三钱——正好是启动祭坛机关的分量。"
正午的青铜祭坛蒸腾着热浪，幼帝替身的明光甲泛起妖异红光。江晦的玉璜断口突然与祭坛共振，地底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陆昭容算筹插入祭坛东南角，铁器与青铜碰撞激起的声浪，竟将沙丘震出北斗七星状的陷坑。
"启白果然解开了地刻谜题。"陈延礼从沙雾中现身，亲卫押着的真幼帝正在背诵《河防图》，"青蘅子老师若在世，定会欣慰。"
江晦的袖箭对准祭坛中央玄鸟眼瞳："你故意在私庄地窖留线索，就为引吴明修掘出假秘典？"箭尖轻挑，甲胄眼部的祥瑞纹路褪去，露出新制的屯田水系图，"就像你让我'意外'发现，沈砚之假死用的西域龟息散？"
"彼此彼此。"陈延礼匕首划过替身咽喉，鲜血溅上金线帕子，"你让陆昭容在屯田使名录做手脚，不也为诱我入局？"帕子擦拭处显出血字密文，正是青蘅子临终前写在《止观论》夹层的偈语。
子夜的玉泉山密道，七块玉璜残片在鲛油灯下拼出西域石窟图。江晦的断璜轻划石壁，裂缝中渗出的水银竟自动流淌成字："双璧裂，民心聚。"
"你早知道石窟里没有秘典。"陈延礼咳嗽着展开染血的地契，"三年前我买下白龙堆方圆十里，就为守住老师最后的棋局。"
江晦凝视地契上的指印，突然轻笑："这些沙民的手印，比官印更像祥瑞。"他击碎石案，底层暗格弹出的《玄鸟历》残卷，每页批注都是不同屯田使的笔迹。
五更天的金銮殿，江晦展开三丈长的《万民请愿帛》，青蘅子的血书在烛火中显形："权为舟，民为水。"陈延礼的月白羽衣突然裂开十八道缺口，每道裂痕都露出一截屯田使的联名血书。
"原来你早将秘典刻在田界碑上。"江晦的玉璜轻点丹墀，震落的铜屑在空中拼出新河道图，"让吴明修盗走的，不过是包着金箔的《劝农书》。"
陈延礼突然割裂袖袍，十八翎官纹下竟缝着西域三十六部族的盟约："老师要的不是你我相争，而是让祥瑞变作锄头下的沃土。"鲜血浸透的丝绸上，玄鸟纹正在褪色成麦穗图案。
晨雾中的城郭，第一缕阳光刺破沙尘。江晦望着陈延礼的仪仗消失在驿道尽头，掌心玉璜断口映出田间老农的笑纹。陆昭容的算筹声从烽火台传来，七省屯田的界碑正在晨光中显影青蘅子的遗训。
"大人，西域急报！"老陈呈上带血的鹰信，卷轴里裹着半片银杏叶，"吴明修在石窟自焚前，刻了句话在岩壁上。"
江晦就着曙光辨认叶脉间的密文，忽然笑出声来。陈延礼终究还是留了手——那些所谓的前朝秘典，不过是换了封皮的《农桑辑要》，每页边角都印着微缩的屯田舆图。
卯时的铸币局突然钟声大作，新出炉的铜钱雨点般洒向市井。百姓争相捡拾的断翅玄鸟钱，翅根处暗刻的农谚在阳光下渐渐显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