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水衡司的青铜闸门轰然开启，江晦踏着混着冰碴的浊浪往里走。他修长的指节始终着腰间玉璜，温润青玉在幽暗中泛着鳞纹微光——这是二十年来唯一不离身的物件，玉缘处三道细不可察的刻痕，恰似毒蛇啮齿。
"江大人来得巧。"新任都水使者楚明昭提着琉璃罩灯候在暗渠口，火光映出他腰间错金算筹，九枚铜钱缀成的流苏缠着冰丝，"昨夜清淤时捞着件稀罕物。"
暗渠铁栅突然震颤，十二条青铜链绞着玄冰棺浮出水面。棺盖上密布的墨色鳞片突然翻起，露出内层镌刻的工部密纹。江晦玉璜轻叩棺沿，鎏金瞳孔骤然收缩——那些鳞片竟是活物，每条鳞缝都嵌着御史台的火漆残印。
楚明昭的算筹突然插入棺缝，铜钱流苏绷首如弦。冰棺应声而裂，迸出的不是寒雾，而是三百卷浸泡在靛蓝药液中的河工图。"三年前江南堤坝决口的真相，"他挑破卷轴封蜡，墨迹遇水竟浮出漠北文字，"原是用堤坝作鼎，饲着运河里的活俑。"
江晦的玉璜突然嵌入暗渠石壁，青苔剥落处显出血鉴图。图中标注的三十六处溃堤点，恰与紫宸殿祭坛的青铜纹路咬合。"楚大人可知，"他指尖划过石壁裂缝，鎏金脉络在瞳孔深处游弋，"这水衡司的青铜闸，是用漠北战俘的颅骨熔铸？"
暗渠深处忽然传来机括轰鸣，九道水柱冲天而起。水帘中浮现的竟是二十年前惠贵妃临盆场景，接生嬷嬷腕间缠着的不是红绳，而是工部特制的青铜锁链。链环坠地时叮当作响，每声都敲出漠北使团的密语节奏。
"原来龙嗣降世时便戴着镣铐。"楚明昭的算筹突然暴长三尺，铜钱流苏绞断三条青铜链。链环坠入暗渠的刹那，水面浮起三百枚冻着血珠的鳞片，每片都刻着工部尚书的私印。
江晦的玉璜光刃劈开水幕，剑气触及暗渠石壁时，整面墙突然翻转。墙后露出的不是水道，而是深达百尺的青铜井，井壁镶嵌的八百面铜镜正映出端敬皇后梳妆的倒影。镜中人描眉的笔尖滴落的不是螺黛，而是冻着漠北符文的玄冰髓。
"这口井是惠贵妃赐名'洗龙池'时所建。"楚明昭突然咳出冰碴，碴内裹着的金线虫拼出工部密档，"当年以治水为名，实为用活人饲井。"
井底突然涌出血色浊流，三百具缠着水草的冰俑顺流而上。每具冰俑心口都插着鎏金短匕，匕身刻着的生辰八字竟与江晦襁褓中的命符完全吻合。"看来江大人真是天选的饲鼎。"楚明昭的算筹突然刺向冰俑天灵盖，挑出的不是脑髓而是工部铸造的银牌。
暗渠顶端突然塌陷，暴雨裹着冰雹倾泻而下。江晦的玉璜光刃在雨中织就金网，剑气触及冰雹时，每颗冰晶都映出漠北王庭的秘辛——王座旁侍立的漠北国师，腰间悬着的竟是工部水衡司的青铜钥匙！
"寅时三刻，该饲鼎了。"韩兆麟的声音自井底传来。九条青铜链破水而出，链尾拴着的不是囚犯，而是三百颗仍在跳动的心脏。每颗心脏表面都烙着刑部密纹，搏动间渗出混着金粉的血珠。
江晦的鎏金瞳孔突然暴出寒芒，玉璜光刃劈断三条青铜链。链环坠地化作漠北文字，拼出的竟是《青囊书》缺失的饲龙术："以真龙泪融朝臣血，可铸不朽天门。"
楚明昭的官靴突然炸裂，自靴底抽出的薄刃刺入自己心口。刀刃挑出的不是心脏，而是冻着半幅赤龙襁褓的玄冰。"下官潜伏工部十二载，"他将玄冰掷向井壁铜镜，"等的就是此刻。"
镜面映出的赤龙纹路突然活过来，龙鳞翻卷处露出深宫密道图。图中标注的三十六处暗门，竟与二十年前惠贵妃产房的地砖纹路完全契合。江晦的玉璜触及镜面刹那，井底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三百冰俑突然睁眼，瞳孔深处跃动着与他一模一样的鎏金光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