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期结束，年近年关。
小七把寒假作业都写了之后，天天帮妈妈干活，备年货的多了，最近他们家的酒很畅销。
陆林深因为要留校做实验，没有过来，不过他每天都坚持跟小七练习英语对话。
腊月二十二，傍晚的天色早早沉了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清冽的寒气，还夹杂着远处飘来的、若有若无的爆竹硫磺味儿，年的脚步真的近了。
火车站出站口人头攒动，王锦程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双手插在口袋里，脖子却伸得老长，目光焦灼地在每一个涌出的人影中搜寻着。
终于，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魏云疏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裹着它买的浅黄色围巾，白皙的脸颊被寒风吹得微微泛红，眼睛在略显疲惫中依然亮晶晶的。
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格外显眼的王锦程，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温暖的笑容，像冬日里骤然盛开的暖阳。
“锦程！”她朝王锦程挥手后，快步走过来，带着一身外面的寒气，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欣喜。
“云疏！”王锦程立刻迎上去，很自然地接过了她手中的行李箱，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微凉。“路上辛苦了，冷不冷？”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手心在口袋里微微汗湿。
“还好，车上挺暖和的。”魏云疏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白气，看着王锦程冻得有点红的鼻尖，“等很久了吧？不是让你别来这么早嘛。”
“没事儿，我也刚到一会儿。”王锦程笑笑，推着箱子和她并肩往外走。
车站的喧嚣仿佛被隔开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她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角香气，还有她说话时温软的语调。
这段时间的思念，像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看着路灯下她柔和的侧脸轮廓，心跳如擂鼓。
从火车站到二中还有西十分钟左右的车程，俩人打了一辆出租车，一路上，王锦程给魏云疏讲着学校的琐事，魏云疏也跟他说自己着半年在外面打工的趣事。
耳朵听着魏云疏的叙说，王锦程的心思，早己飘到了别处。
眼看就要走到魏妈妈租房子的巷口了，他喊了一声停车，两人下车，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魏云疏拉着行李箱，“今天谢谢你大老远的去接我，去我家坐一坐吗？”
王锦程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朝着魏云疏靠近，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中。
“云疏。”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许多，带着一种郑重的力量。
魏云疏很诧异，抬头看她他，对上他异常专注、甚至有些灼热的眼神。
路灯的光落在他年轻而英挺的眉眼上，映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怎么了，锦程？”她轻声问，心中隐隐有些预感，脸颊开始微微发烫。
王锦程将行李箱放在脚边，放开她，正对着她。
他双手放进口袋里面又拿出来，似乎想握住她的手，又有些犹豫，最终只是垂在身侧，紧紧攥成了拳。
“我……我有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却一瞬不瞬地锁着她，“从初中的时候你第一次在我被其他同学要保护费，为我争辩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那时候就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
后来，看你给小七辅导功课那么耐心，看你帮魏妈妈忙里忙外那么懂事，看你笑起来那么好看……我就知道，我完了。”
魏云疏的心跳漏了一拍，屏住了呼吸。
“这么多年，能常常看到你，跟你说话，是我最高兴的事。
可是这半年你没在，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
我试过去忽视你的不在，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所以我每天都练习你，每天都想听一听你的声音，每天都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累不累……
我知道我可能不够好，家里条件也一般，但我……”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说道：“魏云疏，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想一首跟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寒风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巷口偶尔传来几声邻居家准备年货的响动，远处有孩童嬉闹的声音，但这一切都模糊成了背景音。
魏云疏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脸颊滚烫，仿佛所有的血液都涌了上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平时开朗爽利、此刻却紧张得像个等待宣判的男孩，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赤诚和期待，一种巨大的、甜蜜的暖流瞬间冲散了冬夜的寒冷。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微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羞涩又甜蜜的弧度。
可是她此刻的头脑是理智的，从决定出门打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他们俩人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拉越大。
过了几秒，她抬起头，眼中水光盈盈，盛满了笑意，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嗯！王锦程，谢谢你这么多年一首陪在我身边，但是你是大学生，在大学里面有很多比我优秀的女生，你会有更好的选择。”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猝不及防地扎进了王锦程滚烫的心窝。
他脸上的喜悦、眼中的光芒，如同被骤然掐灭的烛火，瞬间凝固、黯淡。
他设想过无数种回应，羞涩的点头，激动的拥抱，甚至是不好意思的沉默，唯独没有想过是这样平静而坚决的拒绝。
“更……更好的选择？”王锦程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破碎感，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云疏，你……你在说什么？”
魏云疏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那笑容却像薄冰，脆弱得随时会碎裂，露出底下汹涌的难过。
她吸了吸鼻子，不让眼中的水光落下，声音依旧轻柔，却多了一份刻意维持的冷静：“锦程，我说的是认真的。你考上大学了，你的未来有无限可能。你会认识很多优秀的、和你一样读过大学的女孩，她们懂你的世界，能和你并肩往前走。而我……”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自己身上略显陈旧的外套，再看向王锦程年轻朝气的脸庞，“我只是个高中毕业就出去打工的，我们……我们不一样了。”
“不一样？”王锦程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猛地提高了声音，带着受伤的急切，“哪里不一样？！魏云疏，你看着我！是初中的时候那个挡在我面前、敢跟那些混混据理力争的你不一样了？还是那个耐心又温柔的你不一样了？还是那个为了帮家里分担债务、再累也咬牙坚持的你不一样了？！”
他上前一步，几乎是逼视着她，胸膛剧烈起伏：“在我眼里，你从来都是最好的！大学？文凭？那是什么狗屁标准！
我喜欢的从来就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喜欢的，就是眼前的你！是魏云疏这个人！是你坚强，是你善良，是你永远为别人着想的那颗心！这跟你有没有上大学有什么关系？！”
路灯昏黄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长，笼罩着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他眼中燃烧的火焰，是受伤，是不解，更是执拗的坚持。
魏云疏被他激烈的反应震住了，她看着他眼中几乎要溢出的痛苦和那份不容错辩的真心，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痛。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哽得厉害。
“可是……锦程，”她低下头，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现实就是现实。我现在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没有，家里的担子还很重……我不想……不想成为你的拖累。
你值得更好的人生，不应该被我……被我这样的人绊住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