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落地窗外,暴雨正将外滩的摩天大楼浇成灰蓝色的剪影。凌深指尖转着支银质钢笔,金属环在指缝间划出冷冽的弧光,笔尖敲在谈判桌上,“嗒嗒”声像悬在对手头顶的倒计时。
“周总,”他忽然开口,声线沉得像浸了冰的铁,“贵公司去年Q3财报里那笔三千万坏账——”笔尖猛地顿在合同某行字上,“如果我没记错,是流向了东南亚某家离岸公司。”
对面的中年男人忽然绷紧肩膀,指节捏皱了西装裤。凌深看见他喉结滚动,额角沁出的汗顺着法令纹滑进衬衫领口——和半小时前走进会议室时,那个拍着胸脯说“凌总放心”的傲慢商人判若两人。
“凌总这是什么意思?”周总勉强扯出笑,指尖无意识地着腕表,“我们一向讲究诚信——”
“诚信?”凌深忽然笑了,笑容却没达眼底。他松开领带,往后靠进真皮椅,钢笔尾端的“LS”刻字在落地灯下发亮——那是父亲留给他的成年礼,也是商圈闻名的“死亡符号”。三年前他用这支笔敲碎过竞争对手的谈判桌,两年前用它在并购协议上签下名字时,对方CEO当场心梗送医。
“周总该知道,”他忽然倾身,钢笔尖几乎抵住对方颤抖的指尖,“我凌深做事,从不给人留退路。”
会议室的气压骤降。助理推开门时,正看见周总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大理石地面划出刺耳的响:“凌总这是威胁?我可以告你——”
“告我?”凌深挑眉,指尖转笔的速度忽然加快,金属环碰撞声急得像暴雨打在玻璃上,“不如先让警方查查,您夫人上周在温哥华购置的别墅,首付来源是否合法?”
周总的脸瞬间惨白。暴雨恰在此时砸向玻璃,将他踉跄后退的身影浇成模糊的影子。凌深看着他夺门而出的狼狈,指尖敲了敲桌面,秘书立刻上前收走散落的文件:“通知法务,按第二套方案走。”
“好的,凌总。”秘书顿了顿,视线扫过他腕间的银链——那是条极细的链子,坠着枚碎钻镶嵌的钢笔吊坠,“另外,陈默教授来了,在会客厅等您。”
凌深转笔的动作忽然顿住。钢笔尾端的金属环擦过掌心的茧,他想起三个月前,这位心理学界泰斗在电话里说:“凌深,你这病,该找个人治治了。”
会客厅的落地灯投下暖黄的光,却驱不散凌深周身的冷意。陈默推了推眼镜,看见他腕间的银链晃了晃——和十年前那个在心理咨询室摔碎玻璃杯的少年,腕间戴着同一条链子。
“听说你又让周总进了医院?”陈默的声音带着长辈的无奈,“董事会对你的评价,越来越偏了。”
“偏?”凌深冷笑,指尖敲了敲沙发扶手,“他们该庆幸,我没让周总的公司明天就破产。”
陈默叹气,从公文包掏出份资料:“不说这个了。我今天来,是想给你介绍个人——苏晚,我带了六年的学生。”
资料夹滑到凌深面前,封面是张证件照:少女穿着白大褂,马尾扎得极高,眼尾微微上挑,唇角却抿得极紧,像随时准备迎接风暴的海燕。凌深指尖划过照片下方的简介:“临床心理学博士,主攻创伤后应激障碍、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他忽然顿住,视线落在“特殊案例处理”那一栏,“陈教授,你该知道,我不需要心理医生。”
“她不是来给你看病的。”陈默忽然正色,“苏晚有个能力——能让极端人格产生‘共情反应’。去年她接手的那个连环纵火犯,你记得吗?庭审时全程盯着她笑,最后却在她面前哭着交代了所有罪行。”
凌深挑眉,指尖转起钢笔:“共情反应?听起来像骗小孩的把戏。”
“那不是把戏。”陈默忽然从资料夹里抽出张纸,“这是她的诊断报告——先天性情感共鸣障碍。简单说,她无法感知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却能精准捕捉极端人格的情绪频率,甚至……”他顿了顿,“成为他们的‘情绪容器’。”
钢笔尖忽然划破纸面。凌深盯着纸上的破洞,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阿深,你的心是块冰,别让它冻住自己。”他忽然笑了,笑容却带着刺骨的冷:“所以,陈教授想让这个‘容器’来治我的‘无救之魂’?”
陈默看着他腕间的银链,想起十年前那个在母亲葬礼上没有掉一滴泪的少年:“凌深,你我都清楚,你的‘病’不是心理问题,是……”他忽然住口,指尖敲了敲苏晚的资料,“给她一个机会。就当……看在你母亲当年的份上。”
凌深的指尖忽然收紧钢笔。母亲的脸在记忆里一闪而过,伴随的是消毒水的气味,和病床上那张泛黄的纸条:“阿深要乖,别学爸爸总皱眉头。”他忽然站起身,西装下摆扫过沙发:“让她明天十点来。”
次日清晨,苏晚站在凌氏大厦顶层电梯前,指尖捏着陈默给的门禁卡,掌心沁出细汗。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冷冽的空调风涌出来,混着淡淡雪松味——和她在资料里查到的,凌深常用的雪松古龙水一个味道。
走廊尽头的玻璃门上方,“凌深办公室”五个烫金大字在晨光里发亮。苏晚盯着门把手上的指纹锁,忽然想起陈默昨夜的叮嘱:“别被他的气场吓住,他比你想象的……更孤独。”
指纹锁“滴”的一声打开时,她听见了笔尖敲桌面的“嗒嗒”声。推开门的刹那,阳光从落地窗倾泻而入,在男人笔挺的西装上织出碎金般的网。凌深坐在办公桌后,指尖转着支银质钢笔,尾端的“LS”刻字在光里闪了闪,像只蛰伏的兽。
“苏晚。”他忽然开口,声线比资料里的录音更冷,“陈教授说,你能让我产生‘共情’。”
苏晚看见他腕间的银链,链坠是枚迷你钢笔,和他手中的那支一模一样。她忽然想起自己的诊断报告:“先天性情感共鸣障碍,患者无法感知正常情绪,却对极端情绪异常敏感。”
“凌先生,”她向前两步,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面,“在那之前,我想先问您一个问题——”
凌深挑眉,钢笔在指缝间划出银弧:“说。”
“您还记得,上一次‘难过’是什么时候吗?”
钢笔忽然悬停在半空。凌深盯着她眼尾的痣,忽然想起母亲葬礼那天,他站在墓碑前,听见陈默说:“这孩子的情感中枢好像被冻住了。”此刻眼前的少女,眼神像块冰,却带着灼烧般的锋利——和他当年,竟有几分相似。
“难过?”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的涩,“苏博士,你该知道,对我这种‘无解之症’来说——”钢笔尖猛地戳进桌面,“情绪,是最没用的东西。”
苏晚看着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忽然想起陈默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凌深的‘病’,或许只有同样‘缺了一块’的人,才能看懂。”她忽然伸手,指尖触到他腕间的银链——链坠的钢笔吊坠,边缘刻着行小字:“阿深别怕,妈妈在。”
凌深忽然愣住,指尖的钢笔“当啷”掉在桌面。苏晚看着他眼底闪过的波动,忽然明白——这个被称为“无救之魂”的男人,腕间的银链,从来不是装饰,而是锁住回忆的枷锁。
“凌先生,”她忽然蹲下身,捡起钢笔,指尖划过“LS”刻字,“您看,这支笔——”她忽然松开手,钢笔滚向他脚边,“会掉。”
凌深盯着滚到脚边的钢笔,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也是这样蹲下身,替他捡起摔在地上的钢笔:“阿深,笔掉了可以捡,心掉了……”
“心掉了,也可以捡。”苏晚忽然说,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只要有人,愿意蹲下来,帮您一起找。”
凌深忽然抬头,看见她眼尾的痣在晨光里闪了闪,像颗未落的泪。他忽然发现,这个被陈默带来的“不速之客”,竟在不知不觉间,用最笨拙的方式,敲开了他筑了十年的冰墙。
钢笔尖在桌面划出细响,凌深忽然伸手,指尖擦过她掌心的茧——那里有块浅褐色的疤,像片蜷曲的银杏叶。
“苏晚,”他忽然开口,声线比刚才柔和了些,“以后每天十点,来这里。”
她抬头,看见他腕间的银链晃了晃,链坠的钢笔吊坠,正对着她掌心的疤——像两道隔世的光,终于在尘埃里,轻轻相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