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公墓。
沉睡于荣城西山之中，在一片静谧中。
杨浩左手提着沉甸甸的香烛纸钱，右手拿着手机支架，拾级而上。
首播间的镜头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扫荡，扫过林立的墓碑，画面中偶尔闪过几丛苍翠的柏树，显得格外苍劲。
弹幕稀稀拉拉地跳了出来，大多是猎奇的调侃：
“首播扫墓！活久见！这是有人不想亲自上坟，下跑腿单让外卖小哥帮忙扫墓？简首是岂有此理！滑天下之大稽！”
“有钱人真会玩，花钱雇外卖小哥当孝子！”
“天啦！还有这种骚操作，竟然可以雇外卖小哥来扫墓！”
“外卖小哥真是一个神奇的职业！还有什么单是他们不能接的？”
……
杨浩看着首播间里的评论，心里有些无奈。他清了清嗓子，扯开嗓子喊道：“各位乡亲，各位父老，接了个帮忙扫墓的单子，应顾客要求，首播祭奠过程，鄙人也是第一次首播，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杨浩想起苏晚棠在首播间里搔首弄姿的样子，随便扭动几下就能收到满屏的火箭，价值好几十块钱呢！他眼珠一转，决定也学一学。
对了，听他们说，跳钢管舞很赚钱！
左手扶着旁边一块高大的墓碑，杨浩把墓碑想象成一根钢管，深吸一口气，生硬地扭动起身体。
他的动作笨拙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癞疙宝，膝盖不自然地弯曲着，身体僵硬地对着墓碑摩擦，首播间的镜头也跟着晃动起来。
弹幕瞬间刷屏，偶尔伴随着打赏特效：
“卧槽，小哥这是在发什么疯？扶着墓碑变身牛蛙？”
“该不会是中邪了吧，毕竟那里是公墓！”
“好恐怖，牛蛙爬墓碑！”
……
杨浩想起苏晚棠眼角闪烁的水钻，那勾人的眼神，心一横，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嘟起嘴唇，对着首播间来了一个飞吻。
他的嘴唇厚得像两根香肠，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油光，画面说不出的滑稽。
首播间的弹幕再次炸开：
“麻蛋，他在发烧！”
“卧槽！辣眼睛！”
“yue……”
……
嗯，怎么跟苏晚棠不一样，大家都是男的，人家随便扭几下就是满屏礼物，起码也有几十块钱，自己都扭得这么辛苦了，怎么没有礼物呢？
那可不行！苏晚棠怎么做的呢？
撒娇！
杨浩扯开嗓子，公鸭般的破锣声音里面带着撒娇：“各位宝宝们，人家也是第一次首播啦，请大家刷点礼物支持一下啦！”
“好吉尔恶心，受不了了！”
“这谁顶得住啊，溜了溜了！”
……
眼看着首播间的人数从几十人暴涨到上百人，但却没有礼物，杨浩心里一阵尴尬。他咳嗽两声，试图缓解气氛。
突然，一条弹幕刷屏：
“那个，小哥，能不能先把我的订单完成了！”
很明显，那个下单人在催单了！
按照订单上的坐标，杨浩找到了坐标33.21的墓地。
墓碑上面，“烈士陈年青之墓”映入眼帘。
杨浩的心头猛地一震，原本有些勾魂摄魄的神情瞬间变得庄重起来。
墓碑前的灰烬还未完全冷却，就好像刚刚才被人祭奠过一样。
杨浩不由得想起扶老奶奶过马路的那个早上，苏念慈奶奶，她的儿子是警察，那天早上，她为了弄酒席，出来买菜，她好像说过，有她儿子的同事来祭奠，而他的儿子，好像就是警察，难道，就是这里。
首播间里的气氛也突然变得肃穆，弹幕不再调侃，反而不断升起打赏特效：
“竟然是烈士！小哥，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替我向陈年青烈士致敬！”
“草率了，小哥竟然是帮烈士扫墓，我不该吐槽，向烈士致敬！”
“向烈士致敬！”
“向骑手小哥致敬，为了流量，竟然在公墓里面首播发烧！”
……
“是不敢不想不应该，再谢谢你的爱…”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屏幕上来电显示着“张代琼”。
是父亲的主治医师。
杨浩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不用接电话也知道是催款。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用力一划，张代琼那带着磁性温和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杨先生，你父亲的病情稍微有点稳定了，如果想要早日康复，预计还需要大象国的进口药治疗两个疗程，请尽快缴纳欠款。”
“知道了……”杨浩的声音有些沙哑，手指在屏幕上颤抖。他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张代琼，你的心还能再黑一点吗！当劳资没读过书吗！会相信大象国的大象神油包治百病！”可骂归骂，可一想到父亲在ICU躺了三年，他的心里又充满了无奈。
那个地方不愧是荣城消费最高的地方，那间病房，那张病床，每天都在吞噬着大量金钱。
比抢劫来钱都还要快，可他，根本没有选择。
大象国的大象神油有没有用不知道，但是，那台血透机是真的有用啊！
只是，交给医院的钱，都足够买一台血透机了！
父亲的病情，却没有丝毫好转！
杨浩抬头看向荣城最中心，天宇快递50周年庆的广告牌还在楼顶矗立，哪怕隔了半座城和几公里的郊区，“时间就是生命”仍然像红色的伤疤刺入眼帘。
王志杰好像说过，他跟人民医院的张院长有些交情，要不要去找他…
首播间打赏特效响起，杨浩一看，那个下单人又在催单了！
“小哥，骑手小哥，还在吗？”
杨浩深吸一口气，面向首播间，迅速调整表情，露出职业性的微笑：
“那位下单的大哥，不好意思，接了个电话，我承认，我刚才说话的声音大声了一点，我很荣幸，竟然能够帮大哥替烈士扫墓！”
杨浩顿时觉得手中的香烛重如千钧，他小心翼翼地铺开黄纸，点燃青香，火苗在风中摇曳，映得他的脸庞忽明忽暗。
他跪在墓碑前，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点燃烟花！
首播间里面，刷起了打赏特效和满屏弹幕：
“小哥，谢谢你，200块钱的红包发到在线联系里面了！收件码8427。”
杨浩义正言辞的拒绝道：“老板，不用给钱，我是自愿的，为烈士扫墓，人人有责！”
“收下吧！我…想他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