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楼的楼梯间,杨浩截胡了一份小份黄焖鸡,竟然又是顾川接到单子,他刚想打开吃掉,忽然听见楼上脚步声响起——是321的门开了又关,苏晚棠的脚步声轻得像猫。
杨浩屏息贴着墙根,看见楼道灯光里映出个纤细的影子,金棕色卷发垂在肩头。她俯身拿外卖时,身上的裙摆在灯光下轻轻飘舞。
“身材真好!裙子真亮。”
“真香!不愧是12块钱一份的黄焖鸡,比6块钱的重庆小面好吃多了。”杨浩打开黄焖鸡的包装,含糊地嘟囔着,汤汁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不能接单的日子真难过,做个任务还要偷偷摸摸的截胡。”
杨浩盯着脑海中的系统面板,“命运点”刚刚涨到10点。保温箱里还躺着一罐荣城啤酒,铝制拉环边缘泛着经年的哑光。他记得上一次拧开拉环时,父亲还端坐在餐桌主位,接过他斟的祝酒,那是老人家五十岁的生辰。
系统提示突然在意识里弹跳开来。
“叮!今日日常任务己完成,正在生成新的命运包裹!”
半透明的蓝光屏如涟漪般荡开,任务目标的画面在意识深处清晰浮现。
【任务目标:明天早上八点,在农贸市场扶苏念慈过马路。】
选择一:护持苏念慈过马路,奖励命运点1点,重庆小面(小份)。
选择二:搀扶苏念慈过马路,奖励命运点2点,重庆小面(中份)。
选择三:背负苏念慈的背篼助其过马路,奖励命运点4点,重庆小面(大份)。
……
清晨,农贸市场的晨雾还没散尽,青石板路上的水洼映着碎金般的阳光,菜贩们卸货的板车吱呀作响。杨浩在卖蔬菜的店子里面看见那个系统画面里面的身影时,手机屏幕上面显示出7:58。
她就是苏念慈奶奶。
背篓比画面中更破些,边缘的竹篾断了几根,用尼龙绳草草捆着,里面码着三把莴笋、两把大葱,还有个用网兜装着的土豆,估摸着是来进货的,背篼正放在店门口的台阶上面。
老人身上的蓝布衫洗得发灰,袖口磨出的毛边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奶奶,我帮您背吧。”杨浩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背篼,触到她掌心的老茧像砂纸般粗粝。视线扫过背篓深处,发现还有个用红色塑料袋装起来的包裹,边角露出点黄纸,像是祭祀用的纸钱。
苏念慈连声道谢,佝偻着腰要背起背篓,竹篾刮过水泥地面发出刺啦声。杨浩忽然想起系统选项里的“背着背篼扶老人家过马路”,忙伸手拦住:“奶奶,您要过马路去对面的公交站吧?我帮您背过去吧,您看这莴笋叶子都快蹭烂了。”老人慌忙摆手,浑浊的眼睛里泛着警惕:“使不得使不得,小伙子你忙你的,我自己能行。”
8:00的阳光忽然变得刺眼,路口的车流突然停下,斑马线上的人流开始密集,过马路绿灯了。杨浩注意到老人攥着背篓带子的指节发白,脚上的黄胶鞋表面渗着淡淡的水斑,显然是赶了早路。他不再多话,首接蹲下身从地上背起背兜,尼龙绳触到肩胛骨时喉结滚动,背篼的重量比想象中沉,莴笋的露水透过背篓洇湿了工服,竹篾的棱角隔着衣服硌着后背,却不及老人低声的惊呼让他心头一颤。
“哎哟,你这孩子……”苏念慈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搭在他手臂上,像怕碰碎什么似的。斑马线前的绿灯还有5秒,杨浩侧身挡住老人的身影,背篓的重量让他微微前倾,却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问:“奶奶,买这么多菜,是要请客吧?”
老人的话匣子被打开,絮絮说着他的儿子。
今天是他儿子的忌日,会有他儿子曾经的同事前来祭奠,所以要准备一些好菜。
车流在身后轰鸣,杨浩感觉得到老人的身体随着车辆鸣叫而紧绷,便将她往内侧又护了护,却听见老人突然开口:“你跟我孙儿差不多大,去年大学毕业后就去了外地,每次打电话过去都是关机……”话音未落,左侧突然有辆电动车疾驰而来,杨浩猛地转身,用肩膀挡住老人,背篓里的莴笋晃出篓沿,他伸手扶住时,指尖擦过电动车掠过的风。
“没事吧,奶奶?”红灯在头顶亮起,杨浩看见老人苍白的脸色,急忙牵着她过了斑马线,忙蹲下身检查背篓。背兜上面的莴笋滑开一角,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纸钱,还有张彩色的照片,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警服,笑得灿烂。老人慌忙扯过莴笋盖上:“是给我儿子的,他走了三年多了……”
公交站台的遮阳棚下,杨浩轻轻放下背篓,莴笋叶子上的露水沾湿了他整个后背,却换来老人从兜里掏出的两颗大白兔奶糖,“是给我孙子准备的,他小时候最喜欢吃了,我己经好多年都没有见过他了……”
系统提示音在杨浩的意识里轻响,选择三完成,任务奖励:命运点+4,重庆小面(大份)。
杨浩盯着老人从兜里掏零钱时颤抖的手,突然问道:“奶奶,您的儿子是警察吗?他难道是因公殉职!”
苏念慈的笑容里装着难过,摇了摇头,又连连点头:“我苦命的娃……”
公交车的刹车声刺破晨雾,老人背着背篓往车上爬去,驼背在阳光下显得那么脆弱,蓝布衫的下摆被风掀起,露出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里。杨浩看着她扶着公交车门把手上车的背影,鼻子里面没来由的泛起一阵酸味。
世间悲惨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杨浩突然想起父亲的隔床病友,那个秃顶的大爷总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掌心的大白兔奶糖被攥得发热,和系统面板上跳动的命运点一样。儿孙的福气也是不同的,有些儿孙,也许就没有福气。
杨浩骑上自己的n手摩托车,农贸市场的喧闹在身后离开,卖豆腐的梆子声、讨价还价的叫嚷声,都比不上刚才背篓与他脊柱相贴的触感。
杨浩摸了摸口袋里的糖,就像苏念慈奶奶佝偻的背。
人的身上总是背着些沉甸甸的东西,把人的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