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沾血的手指在地面画了个血色八卦,商别鹤立刻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移动,就像有双无形的手把他推到安全角落。
他看着女孩的伤口,心疼得眼眶发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可他知道他不能上去,他不能拖她的后腿。
桃木剑与鬼爪轰然相撞,迸溅的火花如流星炸碎虚空,林昭旋身时衣带翻飞,剑锋划出半轮猩红残月,三只青面獠牙的女鬼被拦腰斩断,残肢坠入黑雾的瞬间便开始重组,断裂处滋长出蛛网状的墨色血管。
“没用的!”灰袍老僧发出夜枭般的狂笑,佛珠在腕间撞出森然声响,“她们的魂被炼进鼓里,除非鼓毁,否则不死不灭!”
林昭指尖在剑柄上一抹,鲜血顺着桃木纹路蜿蜒成咒,冷笑时眼尾朱砂痣如燃烧的火焰:“乾坤无极,锁妖缚邪!”
话音未落,她猛地甩袖,捆仙锁如赤金蛟龙破云而出,在空中盘旋出八道耀眼弧光。
金绳所过之处,空气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女鬼们凄厉的尖叫刺破耳膜,被强行拖回人皮鼓时,指甲在青砖上抓出五道焦黑沟壑。
“收!”
林昭足尖点地腾空而起,十二面人皮鼓在金绳绞杀下轰然堆叠。
鼓面剧烈起伏,无数扭曲的人脸从鼓皮中凸起,森白指骨疯狂捶打束缚,却始终挣不脱捆仙锁流转的道纹。
老僧瞳孔骤缩,手腕佛珠突然寸寸崩裂,一百零八颗紫檀珠悬浮空中,每张痛苦扭曲的人脸都在渗出腥臭黑血。
“让你尝尝百鬼噬心的滋味!”
噬魂珠暴雨般袭来的刹那,林昭咬破指尖画符,血雾在空中凝成古朴道印。
她足踏七星步,左手掐定离火诀,右手剑指朝天:“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金光自她周身迸发,碰撞的噬魂珠接连炸裂,青烟凝聚的魂灵们向着林昭深深鞠躬,消散前眼底泛着解脱的泪光。
老僧踉跄后退,袈裟下摆扫落供桌上的烛台:“不可能!这是用童男童女魂魄炼制的噬魂珠,你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林昭己单膝跪地,掌心血符与地面符文轰然共鸣。
她低喝一声“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清心咒化作金色涟漪扩散,鼓面挣扎的鬼脸突然静止,林昭伸手轻抚鼓面,声音威严中带着温柔:“乖一点,醒来。”
鼓皮如蛛网般裂开,十二道惨白的手臂缓缓探出,少女们破碎的魂魄爬出时,林昭指尖凭空出现一只符纸掷向空中,符纸燃烧,漫天星屑飘落,替她们把西周被折磨的灵魂集中,随后修补残缺的灵体。
老僧转身欲逃,林昭剑锋轻挑,带起的剑气削断其发髻。“抓住他。”
她冷声道,十二道鬼影瞬间化作锁链,最前方的女鬼扯住袈裟的刹那,林昭甩出一道符纸贴在老僧后背。
符纸燃尽的瞬间,老僧周身金光尽褪,露出满身爬满咒文的诡异纹身。
商别鹤扶着立柱剧烈喘息,冷汗浸透了后背,不是因为自己,而是真的担忧。
林昭坐在狼藉的血泊里,桃木剑斜斜插在身侧,她垂落的指尖还在渗血,捆仙锁缠绕着十二面人皮鼓,泛着微弱的金光,凌乱的长发间,披散在后边。
当她望向那些重获自由的魂魄时,眼神里褪去了战斗时的凌厉,只剩下疲惫与温柔,她轻轻开口:“吃了他。”
当老僧的惨叫化作濒死的呜咽,大殿梁柱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两缕墨色瘴气自青砖缝隙喷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黑帽垂须的阴司鬼差。
白无常的哭丧棒重重杵地,铁链哗啦作响:“且慢!此人阳寿未尽,魂魄当归地府审判!”
话音未落,黑无常的铁索己如毒蛇般缠向啃食老僧的女鬼。
林昭足尖点地凌空翻身,桃木剑划出银弧精准劈在铁链上,火星西溅间竟将千年玄铁震得扭曲变形:“她们等了十几年,不差这一时半刻。”
“林昭!”白无常急得黑袍乱颤,哭丧棒在掌心转了个圈,“你这是让我们难做啊!”
“难做?”林昭剑尖挑起老僧染血的袈裟,衣料下露出密密麻麻的人皮纹身,“她们被活剥皮时,地府的判官笔在哪?魂魄被炼成法器时,二位的勾魂索又在哪?”
她忽然轻笑出声,却惊得黑白无常同时后退半步——少女眉眼弯弯,染血的指尖却正慢条斯理地着剑刃,仿佛在挑选最锋利的部位。
黑无常强撑着举起哭丧棒:“阴阳有序......”
“序个屁!”林昭突然甩剑,剑气擦着黑无常的帽檐削断三缕垂须。
她赤脚踩过满地符咒,沾血的裙摆扫过青砖留下蜿蜒红痕,“要么闭眼装没看见,要么——”
剑身猛地刺入地面,碎石迸溅间震得黑白无常踉跄,“我揍你们一顿,然后继续装看不到!”
两个鬼差对视一眼,黑无常默默把铁链缠回腰间,白无常真从袖中掏出块手帕,对着空气煞有介事地擦汗。
当最后一丝金光被女鬼们分食殆尽,老僧的躯壳轰然坍塌,露出内里爬满蛆虫的森森白骨。
十二道魂魄齐刷刷跪在林昭面前,那个没有眼睛的少女颤抖着捧起残破的鼓皮,空洞的眼眶里渗出幽蓝血泪。
林昭单膝跪地,解下腰间绣着莲花的荷包。
她指尖如蝶翼翻飞,血咒在鼓皮残片上亮起刺目的红光:“尘归尘,土归土......”
幽蓝火焰骤然升腾,每张鼓皮中都飘出纯净如霜的魂魄,在火光中化作十二只振翅欲飞的白蝶。
黑白无常这才恭敬上前,铁链发出清越的叮铃声:“再见!”
林昭却只是蹲下身,轻轻触碰少女透明的手掌:“下辈子,会好的。”
少女仰起头,无形的风掀起她残破的衣袖,仿佛在回应这个承诺。
——
晨光刺破晨雾时,林昭赤足站在寺门外,染血的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剑尖轻点被定身的僧人眉心,寒声道:“你们知情吗?”
年轻僧人们颤抖着摇头,涕泪横流的脸上写满恐惧。
“滚吧。”林昭反手挥出一道符纸,定身咒化作流萤消散。
她看着仓皇逃窜的背影,突然手腕翻转,桃木剑精准钉入僧袍后摆,将最后一个僧人钉在门槛上:“再让我看见你们助纣为虐……”
剑身嗡鸣,僧袍瞬间裂成布条,那人连滚带爬消失在山路上。
商别鹤递来浸透火油的火把,指尖擦过她染血的掌心。
当火焰吞没金漆佛像的刹那,林昭忽然轻笑出声,血污斑驳的脸上露出孩童般的天真:“其实我师父说过,佛本是善。”
“嗯。”商别鹤握住她冰凉的手,将她染血的指尖按在自己心口,“恶的是人心。”
冲天的火光中,十二缕青烟化作白蝶盘旋上升,晨光为它们的翅膀镀上金边。
林昭倚着商别鹤的肩膀,看着这些重获自由的魂灵消失在云端,苍白的脸上终于放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