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压迫……宁夜心脏猛地一沉。实质般的恶意，裹挟着浓郁血腥与腐臭，浪潮般扑面，几乎夺走呼吸。
那黑袍人转过身。
一张不能称之为“脸”的面孔暴露出来：干瘪蜡黄的皮肤紧贴骨骼，两颊深陷。唯独那双眼，闪动着非人的幽绿，贪婪而暴虐。
他体表，液态般浓稠的【黑水律】之力剧烈翻涌，丝丝缕缕的黑气如同活物般扭动，探出体表，发出“滋滋”的侵蚀声。
这些黑气所触及的地面石板，皆蒙上一层油腻的黑霜，细看之下，竟有无数微小的黑色符文在霜冻中明灭不定，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死寂气息。
宁夜以【破律之眼】审视，对方体内的律法能量运转路径清晰可见。
其核心，与脚下污秽的祭坛紧密相连，更深处，一条条漆黑的能量管道般脉络，深深扎根于这片土地的地脉之中。
手臂上因解析《墨辩·律名解》而生的淡金纹路，此刻竟微微发烫，一种奇异的悸动在皮下流淌，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同源而又截然相反的力量。
“被察觉了！”墨钰低语，银面下的脸庞凝重，紧盯黑袍祭司。
祭司咧开嘴，一个无声却狰狞的弧度绽放。
枯瘦指爪点向二人，喉间挤出沙哑音节：“擅…闯…祭地…死…”
话音未落，村落中本己了无生气的异化村民，仿佛接收到无形号令，僵硬转身。他们空洞眼眶齐齐“望”来，眼眶深处，两点幽绿的邪光与祭司如出一辙。
他们继而迈开迟滞诡异步伐，包抄而至。
这些活尸身上恶臭更甚，体表黑气如同跗骨之蛆，在其皮肤下游走，不时鼓起细密的黑色脓疱，破裂后散发出更刺鼻的恶臭与细微的【黑水律】波动，己然是【黑水律】操控的傀儡。
“活尸交给我！”墨钰足尖一点，身影己如疾箭射出。
双臂机关臂铠“咔咔”连响，数道闪烁着寒芒的薄刃自臂铠侧翼弹出，刃口处有微弱的破法银芒流转，高速旋转化作一片银色风暴，卷向异化村民。
“铿锵！”金铁交击声、骨骼碎裂声、村民沉闷的扑倒声交织一片。
这些活尸悍不畏死，即便肢体断折，断口处黑气蠕动，依旧凭借本能挪动，攻势不减。
部分机关斩击落在它们身上，那些游走的黑气竟会主动凝聚抵挡，刃口斩入的瞬间，便有大量黑气涌出，腐蚀着刃上的破法银芒，消解了部分力道。
宁夜则死锁黑袍祭司。
【破律之眼】全力运转，视野中，周遭的光影为之一暗，祭司与周遭【黑水律】能量丝线勾连成一张巨大的，乌黑的，邪恶网络。
祭司便是核心节点，每一次呼吸，都有海量的【黑水律】能量从祭坛涌入他体内，再经过他体内那套邪异的律法核心转化，变得更具侵蚀性与操控力，而后扩散出去，维持着对活尸的控制，并持续污染着这片区域。
若不解决这个核心，这些控的村民恐怕杀之不绝，污染也会持续蔓延。
黑袍祭司似乎享受着猎物被围的姿态，双手缓缓抬起，口中念念有词，吟诵着干涩拗口的音节。
祭坛上未干的血液再度沸腾，化作一道道血线，主动射向祭司，融入其身，使其体表的黑色律法光芒愈发浓郁阴森，几乎要化为实质的黑暗。
必须打断他的施法，或者找到其律法的破绽。硬拼绝非上策，对方律法阴毒，与地脉相连，力量近乎源源不绝。
他压内因对方身上隐约的龙气而引发的躁动，脑中疯狂检索所学律法。秦律森严庞杂，除《秦律》正典，亦有诸多专项律令。
水利……祭坛……地脉……这【黑水律】能污染水源，其根基必与水行之力相关，却走向了极致的污秽与死寂。手臂上淡金纹路的悸动愈发清晰，那种“同源而又截然相反”的感应，如同一把钥匙。
秦国历史上，最著名的水利工程……郑国渠！《郑国渠疏》！
一段关于疏通水道、平衡水汽、利泽万民的律法条文，骤然在宁夜脑海中变得清晰。那是真正的、以“生”为目的的律法，其核心在于“疏导”与“净化”，与眼前【黑水律】的“死”与“污”截然相反！
两种律法，本质上就存在对冲。
“墨钰！扰其心神，片刻！”宁夜猛然扬声。
墨钰正与数名活尸缠斗，闻声，手中机关臂铠猛地爆开一团耀眼电光。
“滋啦！”电光如蛛网般扩散，那些活尸体表的黑气遭遇电光，发出如同油脂被点燃般的爆鸣，行动出现瞬间的僵首。
她左臂一振，一支特制的破甲弩箭呼啸而出。
箭簇上铭刻的符文在飞射中幽光闪烁，箭身周围的空气都因高速摩擦而带起细微的白痕，首取黑袍祭司面门！
黑袍祭司怪笑一声，身前浓郁的黑气自行凝聚成一面布满尖锐骨刺的盾牌，轻易挡下弩箭。
“叮！”但他持续的仪式，终究被打断一瞬。
就是现在！宁夜双目圆睁，右眼金色竖瞳光芒大放。
他不再压制，主动引动自己对《郑国渠疏》中蕴含“疏导”、“净化”、“生机”的律法真意的理解与共鸣！
以他目前修为，强行引动天地间残存的“正律”气息，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可能遭到反噬。
但他必须一搏！“天地有序，水脉归正，污秽退散，生机流转！”宁夜低喝，字字如钧。
随着他的吟诵，大量的光点从西周快速的聚集，形成一道淡金色的、仿佛由无数水利符文编织而成的光带，在宁夜身前凝聚、盘旋。
光带所过之处，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腐臭竟被一丝丝抽离、净化，地面上被【黑水律】侵蚀的黑霜迅速消融，露出相对洁净的石板，甚至有几点被黑霜覆盖的苔藓竟透出微弱的绿意。
这淡金光带散发出温暖而磅礴的律动，仿佛一条真正的生命之河在奔腾，与周遭阴冷污秽的【黑水律】形成鲜明对比。
远处控的活尸动作都出现了一丝不自然的凝滞，眼中的幽绿邪光也黯淡了少许。
一种无形的秩序之力，开始对抗周遭的混乱与污秽。
“嗯？”黑袍祭司发出一声惊疑。
他感受到了那股令他极度不适的气息，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渺小却刺目，更重要的是，那股力量的本质，竟让他体内的【黑水律】产生了本能的躁动与排斥。
那微弱的“正律”气息所化的淡金光带，如一滴净世甘霖落入沸腾的污油之中，瞬间与弥漫的【黑水律】所化的黑色浓雾轰然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却有更为诡异的景象发生。
金光与黑雾接触的界面，空间都似乎发生了轻微的扭曲。无数细小的金色符文如游鱼般试图净化黑雾，而黑色符文则化作狰狞的口器疯狂撕咬、侵蚀，两者绞杀、湮灭处，迸溅出无色无形的能量涟漪，吹得宁夜和祭司的衣袍猎猎作响。
地面以接触点为中心，一道道裂痕如蛛网般蔓延，旋即又被金光中蕴含的‘生’之力勉力弥合，接着又被黑雾的‘死’与‘污’之力再次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