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空气瞬间凝固，众宫女齐刷刷低下头。
银春朝韵夏使个眼色，两人迅速将众人带离，重重关上雕花木门。
鎏金兽炉里的安神香还在袅袅升腾，李明仪攥着帕子的手指微微发白，深吸一口气才敢抬头。
"皇兄，我...我要当娘亲了。"她的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柳絮，尾音还在发颤。
"什么？！"李弘璟霍然起身，腰间玉佩"当啷"撞在案几上。
他不经意的打翻茶盏，滚烫的茶水泼在青砖上，蒸腾的热气里。
腰间佩剑被抽出半截，烛火映得剑身泛着森冷的光。
"陆时豫那混蛋！"李弘璟额角青筋暴起："未娶，竟敢对你不敬，让你未婚先孕，孤定要宰了他！"
李明仪连忙着从软榻起身，珍珠步摇随着动作剧烈晃动。
她踉跄着扑过去抓住兄长衣袖："皇兄！此事不怪承熙的，再说了我们订了婚，本就快成婚了！"
"明仪你…"李弘璟猛地转身，剑尖险险擦过她鬓角。
看到妹妹煞白的脸色，他喉结滚动两下，"当啷"一声将剑重重插回剑鞘。
"妹妹你糊涂！"他抓起案上还在冒烟的茶盏，又狠狠摔回去。
"你可知若事情传出去，外面百姓会如何议论？届时皇家颜面何在？你该如何自处？他若真在意你，怎会让你这般委屈？"
"他在意我的！"李明仪眼眶瞬间红了，泪珠大颗大颗滚落，在衣襟晕开深色痕迹。
她心里暗暗叫苦，总不能说是自己刻意勾引的他吧？
她也不知道就那么几次，竟就能怀上了…
李弘璟盯着妹妹泛红的眼眶，握剑柄的手慢慢松开。
记忆里那个总爱拽着他衣角哭着要"皇兄给我报仇"的小团子。
如今竟为了别的男人与他争执。
他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李明仪被野猫抓伤，也是这样仰着小脸，眼泪汪汪地要他出气。
"明仪，你从小被父皇母后捧在手心…"
他的声音突然沙哑，伸手想替她擦泪，却在半空僵住…
"如今却为了一个男人...你可知孤有多担心？"
李明仪心头一颤，下意识护住小腹："皇兄，你在担心什么？"
李弘璟背过身去，指节捏得发白："怕你受委屈，怕你被人算计，更怕你像母后当年..."
话没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猛地踹开脚边的矮凳，"砰"的声响惊得李明仪浑身一颤。
"母后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李明仪试探的问着。
殿内死寂良久，只有更漏滴答作响。
李弘璟弯腰去捡地上的茶盏碎片，锋利的瓷片划破掌心也浑然不觉。
"宫里产婆被人买通，故意延误产程，母后为保你平安，强撑着吞了三剂催产药..."
他转身，眼底布满血丝："母后大出血三天三夜，从此再不能生育！"
"是谁？！"李明仪抓住兄长胳膊，"可惩治了凶手？"
"自然，那贱人坟头草都六尺高了。"李弘璟冷笑一声，掌心渗出的血滴在青砖上。
"父皇当年亲自审案，敢动母后的人，谁都活不了。"
李明仪靠在他肩膀上，感受到兄长剧烈起伏的胸膛。
李弘璟僵了一瞬，最终缓缓环住妹妹颤抖的肩膀。
熟悉的雪松香萦绕鼻尖，恍惚间又回到小时候——她总爱趴在他背上，奶声奶气地说“皇兄的背背”。
"你是孤最疼爱的妹妹。"他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闷得发颤："怎能眼睁睁看你冒险？"
"皇兄放心吧，承熙是值得托付的人。"
李明仪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他在朝堂刚正不阿，为人正首善良，你日日与他共事，难道不清楚？"
李弘璟沉默许久，想起陆时豫在朝堂上据理力争的模样，想起他主动请缨去江南时决绝的眼神。
他重重叹口气，抽出袖中帕子粗鲁地替她擦泪："罢了，既然你心意己决...但他若敢负你，天涯海角孤都要把他抓回来！"
他扳过妹妹肩膀："陆时豫知道你有身孕吗？"
"还没说。"李明仪低头轻抚小腹，"不想让他分心..."
"承熙在江南查盐税案，日日与虎狼周旋，九死一生...我怕他急于求成反而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李弘璟的手掌悬在她腹部上方，犹豫片刻才轻轻落下。
隔着绸缎传来的微暖让他喉头发紧："倒是有些期待，这小家伙像谁？"
他难得露出笑意："若是女儿，肯定跟你小时候一样，孤都能想象出，她扎着两个小揪揪，追在我身后喊'皇伯伯抱'，是何模样。"
"要是男孩，可得好好管教。"他故意板起脸："教他骑马射箭，省得以后同他爹一样，文文弱弱的被人欺负。"
李明仪破涕为笑："皇兄这么喜欢小孩，怎么不再生几个？"
"五个混世魔王还不够折腾？"
李弘璟想起府里上房揭瓦的儿子们就头疼。
"每天吵得我脑仁疼，哪还敢再生？"
“皇兄贵为太子，子嗣之事不能马虎。”
李明仪握住兄长的手：“你看父皇那么多孩子，真正平安长大的又有几个？将来你要担的责任...”
"行了行了，越发像母后了。"李弘璟无奈地笑，却没抽回手。记忆里母后也是这样，总爱拉着他絮叨。
李明仪的笑容突然黯淡，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皇兄，我总觉得忘了很重要的事...梦里有好多血，还有人在哭..."
"别想了，好生歇着。"李弘璟将她按回软榻，掖好锦被时严肃的板着脸。
"你身子要紧，好好养胎，其他的有皇兄在。"
他转身走向门口，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笼罩整个床榻。
"敢动你和孩子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木门"吱呀"关闭的瞬间，李明仪想起幼时无数个深夜。
那时她怕黑，总有人披着月光守在房外。
铠甲上的银片在夜色里泛着冷光，却让她睡得格外安心。
温岚从小教导他们要相互扶持，兄妹之间不得生有嫌隙。
李明钰和李弘璟也做到了，一首守护着妹妹。
如今她腹中孕育着新生命，而那个曾背着她翻城墙、替她教训欺负人的小皇子，依然是她最坚实的依靠。
就像巍峨的宫墙，永远会为她挡住所有风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