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周府的天灰蒙蒙的,像是拉起了一块幕布。
周力在书房来回踱步,脸色阴沉如水:"赵德全这个废物!连个孕妇都拿不住!"
"父亲息怒。"周家大公子周烨低声道。
"好在漕船己经出发,只要粮食运到北狄..."
"蠢货!"周力一巴掌扇过去:“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裴砚拿到了我们的令牌,陆时豫又控制了漕运衙门,那批粮食根本出不了运河!"
角落里,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轻笑出声:"周老爷何必动怒?"
周力猛地回头:"谁?"
那人掀开兜帽,露出一张俊美阴鸷的脸——竟是本该在京城天牢的北狄三王子阿史那云!
"你...你怎么...在这!"
"李弘耀临死前安排的退路。"阿史那云把玩着一把匕首。
"周老爷,我们的交易该提前了。"
周烨警惕地挡在父亲身前:"什么交易?"
而周力却果断的将儿子推到一边去:“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阿史那云笑容诡异:"用十万石粮食,换一个活命的机会。"
语闭,他扬手,匕首"嗖"地钉在周烨咽喉!
"烨儿!"周力扑上去,却被阿史那云的随从按住。
"别急,周老爷。"阿史那云擦着手。
"令郎不死,我们怎么栽赃给陈家呢?"
就在这时,房门被猛地踹开。陈婉带着青黛冲进来,正好看见周烨倒在血泊中。
"舅舅!表哥!"陈婉惊恐地后退,"你们..."
阿史那云转身,笑容温柔得可怕:"陈小姐来得正好。"
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你看,周家父子意图谋反,被你就地正法..."
陈婉脸色煞白:"你胡说!明明是你杀的..."
"嘘..."阿史那云将染血的匕首塞进她手中:"想想你的父母,你的弟弟..."
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阿史那云迅速退到暗处,低声道:"记住,周家是主谋,你大义灭亲...否则...你知道后果。"
话音未落,官兵己破门而入。为首的正是陆时豫和李明仪!
"陈婉?"李明仪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陈婉握着血刃,浑身发抖。
她看看李明仪,又看看暗处阿史那云威胁的眼神,突然跪地痛哭:"殿下!民女发现舅舅私通北狄,特来...特来大义灭亲..."
陆时豫敏锐地看向阴影处:"什么人!"
阿史那云早己不见踪影。
深夜,扬州府衙。
李明仪听完陈婉的供词,脸色凝重:"阿史那云竟逃到了江南..."
"周家确实罪该万死。"
陆时豫翻看证词:"但陈婉的供词有太多漏洞。"
裴砚靠在椅背上,伤口又渗出血丝:"她在保护什么人。"
“她不过一个闺阁女子,还没有这个胆杀人,只怕是有什么隐情。”
正说着,青黛慌张跑来:"殿下,不好了!我家小姐在牢里自尽了!"
众人赶到时,陈婉己经气绝,手中紧攥着一块玉佩——正是陈家嫡系的信物。
李明仪掰开她的手,发现玉佩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淮安码头,子时。」
"这是..."
"调虎离山。"陆时豫猛然醒悟,"贼人将罪名扣在陈婉身上,而他真正的目标是淮安的盐仓!"
裴砚强撑着站起来:"我去追,此事耽搁不得。"
"不行!"李明仪按住他,看着他伤痕累累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伤的这么重,去了能做什么?去送死吗?本宫难道无人可用了吗?"
"殿下。"裴砚罕见地打断她,"李弘耀死前说过,这盘棋才刚开始。"
他苦笑着,继续说着"阿史那云不过是棋子,真正的执棋人还在暗处。"
陆时豫当机立断:"我带人去淮安,裴砚留下养伤,殿下也是..."
"不,这场棋盘己开,以身为棋才能有赢面。"李明仪抚着腹部,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是时候会会那位藏在幕后的'棋手'了。"
初秋的天偶尔会湿冷湿冷的。
淮安城的夜雨来得又急又猛,雨水顺着驿馆的屋檐砸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一片细碎的水花。
李明仪站在窗前,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棂,目光沉沉地望着远处漆黑的江面。
"殿下,七星堂的人己经埋伏在码头了。"
银春快步走进来,低声道,"只要阿史那云一现身,立刻就能拿下。"
李明仪微微颔首,转头看向内室。
裴砚半靠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胸前的绷带隐隐渗出血迹。
陆时豫临走前特意嘱咐她看好他,可裴砚的性子,又岂是能安分养伤的?
裴砚抬眸,唇角扯出一丝笑:"殿下,阿史那云诡计多端,承熙一个人未必应付得来。"
"所以你就打算拖着这副身子去添乱?"李明仪叹了口气:裴清河,于公于私,本宫都不会让你出这个门,安分点。"
裴砚沉默片刻:"难为殿下还记得臣字。"
“……”李明仪愣了愣,在裴砚的注视下急急转过身去,对银春道:"去请的人到了吗?"
银春福了福身:"到了,就在外面候着。"
"带进来。"
门帘轻掀,一道纤细的身影缓步走入。
女子一袭素白长衫,腰间系着青丝绦带,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面容清冷如霜,眉眼间却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感。
"草民柳芙盈,见过殿下。"她微微福身,声音如清泉击石,泠泠悦耳。
李明仪连忙扶起她:"快起来,你便是医圣的关门弟子?"
柳芙盈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出,颔首道:"家师命我前来助殿下。"
裴砚一怔,下意识看向李明仪:"殿下何时请的柳姑娘?"
"三日前。"李明仪淡淡道,"你伤势反复,孙太医又随承熙去了淮安,本宫总不能看着你死。"
柳芙盈走到榻前,福了福身:“公子,烦请把手给我。”
只见裴砚点头回应,将手伸出去,指尖轻轻搭上裴砚的腕脉。
她的手指冰凉,触感却意外地令人安心。
裴砚垂眸看她,柳芙盈眉目如画,长睫低垂时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衬得肌肤愈发莹白,一身淡蓝衣裙让她周身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
"侯爷的伤,不止箭伤一处。"柳芙盈言辞凿凿的样子让人难以怀疑:"心脉处还有余毒未清,若不及时拔除…恐有后顾之忧。"
裴砚眸光微动:"什么毒?"
"北狄的'蚀心散'。"柳芙盈收回手,从药箱中取出一个青瓷瓶。
"此毒潜伏期长,发作时痛不欲生,侯爷近日可有心口闷痛之感?"
裴砚沉默,他确实偶尔会感到心口刺痛,原以为是旧伤未愈,没想到竟是中毒。
李明仪眉头紧蹙:"能解吗?"
柳芙盈点头:"能,但需侯爷配合。"
她打开瓷瓶,倒出一粒赤红色的药丸,递给裴砚:"服下后,需以银针引毒,过程会有些痛。"
裴砚接过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下。
柳芙盈见状,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侯爷倒是爽快,也不怕我下毒害你。"
“你若不救我我也会死,姑娘没必要多此一举。”裴砚抬眼看她,又道:"姑娘既知我中毒,想必也知道下毒之人是谁?"
柳芙盈指尖一顿,随即淡淡道:"阿史那云。"
李明仪眸光一冷:"果然是他。"
柳芙盈不再多言,取出银针,手法娴熟地刺入裴砚心口附近的穴位。
她的动作极轻,可每一针落下,裴砚都能感觉到一股灼热的痛感顺着经脉蔓延。
"忍着点。"她低声道,"毒血逼出时会更痛。"
裴砚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始终未吭一声。
柳芙盈看了他一眼,忽然轻声道:"侯爷若是疼,可以抓着我的手腕。"
裴砚一怔,随即失笑:"柳姑娘这是把我当孩子哄?"
柳芙盈面色不变:"只是怕侯爷咬碎牙。"
李明仪在一旁看着,眼底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窗外,雨势渐小,远处的江面上隐约传来号角声。
"殿下!"一名侍卫匆匆进来,"码头有动静了!"
李明仪眸光一凛,转身往外走:"银春,你留下照看裴砚,韵夏待会给柳姑娘安排一个好的住处。。"
裴砚下意识要起身,却被柳芙盈一针定住穴位:"侯爷,毒未清完,乱动会死。"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神情。
裴砚看着她,忽然笑了:"柳姑娘,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女孩子面相这么凶是会嫁不出去的。"
柳芙盈垂眸,指尖银针寒光凛冽:"我能自食其力,为何非得嫁人。"
裴砚怔怔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