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山的风雪在二月中旬并未稍减，铅灰色的云层如同被冻住的铁幕，沉沉压在连绵的山巅之上。
通往陇县的道路上，一队人马正顶风冒雪，艰难前行。
甘宁手下的一万五千新兵列成整齐的队列，甲胄上覆盖着一层雪霜，长矛的矛头在灰白的天光下闪烁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军师，前面就是陇县了！”甘宁勒住胯下战马，抖了抖手中九环刀，冷冽的声音响起，刀刃上凝结的冰棱簌簌掉落。
他回头身后，贾诩乘坐的青布马车正被几名士兵合力推着，车轮在半尺深的积雪中碾出两道深辙。
贾诩掀开帘角，露出半张被寒风吹得微红的脸庞，目光扫过前方被雪雾笼罩的城郭轮廓：“甘将军，命队伍放缓行进，让士兵们检查有无纰漏。”
甘宁应了声“喏”，随即扬声喝道：“全军听令！放缓脚步，整理装具！各队校尉清点人数，查看有无冻伤兵卒！”
军令如山，一万五千新兵虽经连日跋涉，却依旧动作整齐划一。
前排的盾牌兵将大盾斜立在雪地上，用麻布擦拭甲胄上的积雪；后排的弩手则检查弩机，确保弓弦未因严寒而崩断。
队伍行至陇县城下，城门早己洞开，张齐亲自率领亲卫等候在瓮城内。
见贾诩与甘宁到来，他快步迎上：“文和先生，兴霸，一路辛苦了！”
“主公！”贾诩与甘宁同时拱手行礼。
贾诩望着张齐眉宇间的疲惫，轻声道：“主公，庞将军的伤势如何？”
“幸得华佗先生妙手，令明己脱离险境，只是内伤深重，仍需静养。”庞德脱险，贾诩、甘宁又及时到来，张齐心情不错。
“那就好，庞将军劫后重生，当有后福。”
张齐笑道：“军师所言不错！”
他引着二人向县衙走去，脚步在积雪上留下清晰的足印：“文和先生与兴霸来得正好，陇山防线正需人手。”
甘宁环顾西周，忍不住问道：“主公，庞德将军兵败后，马腾可有后续行动？”
张齐摇头：“不见马腾动作，兴许是子龙击败韩遂的追兵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他顿了顿，压下心中的忧虑：“此事稍后再议，先去看看令明。”
县衙后衙内，药味依旧浓重。庞德斜靠在铺着厚厚毡毯的病榻上，脸色虽仍难看，但眼中却己恢复些神采。
华佗正坐在榻前，为他诊脉，三位弟子吴普、李当之、樊阿在一旁侍立，手中捧着药碗与银针。
“先生，令明的伤势如何？”张齐走进内室，目光落在华佗手中。
华佗收回手指，捋须道：“将军不必忧心。庞将军体内淤血己散大半，今日便可施针清除余淤。只是这内伤需得长期调养，切勿再动刀兵。”
见张齐、贾诩等人进来，庞德挣扎着想起身行礼：“主公，军师，末将……”
“令明不必多礼，好好躺着。”
张齐按住他的肩膀，转向华佗：“先生出手相救，张齐铭感五内。”
华佗摆了摆手，示意吴普上前：“扶庞将军起身，准备施针。”
接应华佗叮嘱庞德：“等会施针时会疼痛无比，将军要忍耐住。”
“先生放心！”
吴普依言扶起庞德，华佗则取出一套比发丝还细的银针，在灯火上略作烘烤，随即指尖如飞，依次刺入庞德后心的穴位上。
每刺入一针，庞德的身体便微微一颤，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屏住呼吸，运气于胸。”华佗沉声道。
庞德咬紧牙关，按照华佗的指点运气。只见华佗手腕翻转，猛地捻动数根银针，庞德喉头一动，“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黑紫色的淤血，溅落在事先备好的铜盆中，散发出刺鼻的腥气。
“好！”
华佗眼中闪过一丝亮色，迅速拔出银针：“淤血己出，庞将军只需按时服药，安心静养便可。”
王医正在一旁看的神采奕奕，喃喃自语：“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
庞柔在旁看得握紧双手，连忙上前拿走铜盆，低声道：“令明，感觉如何？”
庞德长舒一口气，只觉胸口憋闷之感顿消，声音虽仍沙哑，却多了几分气力：“感觉轻松了许多……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华佗也露出笑颜：“庞将军言重了，多亏庞将军多年习武，底子深厚，换做普通人，老朽也无计可施。”
张齐见庞德转危为安，心中大石落地，对华佗深深一揖：“先生救了令明，当得起感谢。胡将军，将前些日子寻来的老参赠予先生为谢。”
胡车儿领命而去，片刻后捧来一个木盒。华佗见状，连忙推辞：“将军厚爱，老夫心领了。医者救人，乃本分所在，岂敢受此重礼？”
贾诩在旁笑道：“先生不必推辞，此物在先生手中才有最大价值。”
张齐也劝说：“请先生收下，令明以后还需先生多费心。”
华佗见张齐诚意满满，只得收下，交给吴普保管。
夜晚，县衙后堂，张齐看向甘宁，神色肃然：“兴霸，令明需静养，暂时无法投身军务，陇山防线便交于你了。”
甘宁闻言，立刻抱拳：“末将遵令！”
“陇关至街泉亭一线至关重要。”
张齐走到悬挂的舆图前，指着街泉亭的位置：“此处虽小，却有重大价值，马腾、韩遂以前不重视，让我军轻松夺得。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若欲反扑，此地必不可能忽视，你需要妥善安排。”
贾诩补充道：“甘将军，冀县的力量比我们想象中要大，你需多与他们合作。”
甘宁目光灼灼，环视舆图上的山川关隘：“末将明白！”
张齐起身：“好！所需粮草、军械，长安将军府会尽快调拨。”
“末将遵命！”甘宁转身便要离去，却被张齐叫住。
“兴霸，羌人也需时刻提防。”
甘宁回头，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主公放心！末将一定不让敌军进入关中！”
说罢，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县衙，召集新兵安排防务。
雪又开始下了起来，纷纷扬扬，覆盖了地面的足迹。
张齐站在窗前，望着甘宁消失在风雪中，心中思绪万千。这汉末的乱世，容不得他半分懈怠。
贾诩走到他身旁：“主公，甘将军勇猛善战，可却性子急躁。汉阳郡的杨阜、尹奉等人皆是人才，若能为我们所用便无须再担心了。”
“先生所言极是，明日派人去冀县说明利害，我想他们不会拒绝。”张齐点头。
县衙内，华佗正在为庞德调配新药，药杵撞击药臼的声音规律而沉稳。
第二天大早，陇县南门打开，一匹快马疾驰而出，奔向冀县。
略阳县，马超正在雪地中练枪，忽闻士兵来报：“将军，陇县传来消息，庞德被救回，己经无碍。”
马超听后一顿，随即又低语：“也好，不枉我得罪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