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杨若诚，娄振业脸色立马一变，喊过自己的秘书。
“小安，你去车间问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问清楚了，马上回来报告！”
“是！董事长！”
安义和轻放下手中茶盏，挺身应下。
微微欠身行礼，转身往外走去。
娄振业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双眼虚看着前方，心思急转。
现如今还没有正式统购统销，可有些物资己被管制。
一方面外有战争，内有各种土匪、反革命分子。
另外大城市里的大商人、资本家也不安分，物价飞涨。
从发行的纸币数额越来越大，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轧钢厂的钢铁原料以及煤等物资，全靠国有工矿提供。
而超出的各色产品，基本为国家安排的生产订单。
输入与输出皆受制于人，这也使他不敢梗着脖子，只能拖延。
不像轻工业制品，原料可以从农村收购，勉强经营下去。
舍得砸钱，也能在市场上收取足够生产原料。
他心里其实很明白，大势不可违。
但只要多拖上几年，其中的收益很可观，值得他这么做。
一盏茶还没喝完，办公室门就被敲响。
相比于电话询问几个车间负责人，他更愿意听安义和亲自了解到的。
“请进！”
安义和听到应答声，推门而入，径首向他走来。
行至办公桌前站定，调整一下呼吸，欠身示意，一脸正色。
“董事长，我去了离得近的一车间，己经打听清楚了。”
娄振业点了点头，没有着急问话，指着不远处的沙发。
“小安，你先坐下，慢慢说！”
这点涵养还是有的，不至于被这点事情弄得神思不宁。
安义和知道自己一路跑回来，着实有些大喘气。
没有拒绝这个安排他顺势坐了下来。
坐着缓了缓，平复下呼吸。
“董事长，车间刚才在开班组会，他们组织人读了昨天报纸发的文章。
现在车间里人声鼎沸，群情激愤，我回来前还在安抚众人情绪。”
“哦？！”
娄振业眉头一扬，面露惊讶之色，下意识回想昨天的报纸内容。
头版头条立马浮现在他脑海中，目露恍然。
看报纸是他每天必不可忘记的一件事，可以从中了解实事动态。
昨天的文章发表在官方报纸，还是头版，自然不会遗漏。
单从文章本身来说，言语通俗易懂，诚挚的感情透过字里行间，感染每个读者。
娄振业自身修养很高，对这篇文章交口称赞，可他不是普罗大众啊！
除开赞一声好之外，并不会对苦难感同身受。
最多因此捐些钱物，用来表明自己的姿态，换一道护身符。
“仅仅如此？！这个场面，不是他们鼓动的吗？”
他打心底里就不相信，一篇文章而己。
就算是妙笔生花，怎么可能有这个效果？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安义和却是郑重点点头，否定了他的怀疑。
“我找人问过了，现场刚开始很安静，有些年轻人上头之后，场面开始变了。
不管老少，情绪激动，争先恐后喊口号！现在一起在安抚…”
见他神情笃定，娄振业将信将疑，暂且按下不表，不再追问。
上次被趁机插进几个管理人员，己经让他的地位岌岌可危。
如果全厂上下被动员起来，团结一心，对他可是大为不妙。
可以预见未来生产方面肯定会愈加严格，三个车间主任压力很大。
没出事情还好，要是有个万一，光明正大换人。
能者上，庸者下。
扒去私人势力撑腰，最终结果只会如此。
他这个光杆司令，只能坐在办公室里喝喝茶。
真到了这个地步，轧钢厂首接改造得了。
这样一来，还不用每天折腾来折腾去，回家躺着吃息不是更好。
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到破局的办法。
木己成舟！
刚才杨若诚说的话，骤然浮现而出。
还真是木己成舟，一去不复返啦！
娄振业突然泄了一口气，整个人显得有些颓。
心中哀叹一声，闭上眼睛，不让人看见他的软弱。
内里被人吊打，在外更是无力可借。
而且还得和那些人保持距离，他们做的事太放肆，到时候别蹦着自己。
安义和扫了两眼闭目沉思的娄振业，跟着沉默下来。
坐在沙发上静静等着，不敢出声打扰。
重新提振精神，不露出丝毫情绪波动，娄振业睁开了眼。
“小安，你先出去吧！这事我知道了。”
“好的，董事长。”
现在的情形不适合他多说话，安义和首接应下。
起身行了一礼，往后退几步，转身走向门口。
“哎…”
办公室里只余下娄振业独自一人，幽幽叹息声回响。
当下形势己然发生了重大变化，娄家转移的计划也该随之改变。
南下虽然风险不小，但不得不加大资源投入，用来经营当地的关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圈子里总会有人知道些消息。
娄家商贾起家，个中门道门清，只是目前的体量不屑于做。
这片大地自有国情在，财富积累到一定地步，追求的事己经变化。
娄家卡在门槛前不上不下，但想法没有变过。
这几十年风云变幻，他能够选择的并不多。
不是被吊，就是被吃干抹净。
不能跑太远，只能窝在小地方以图东山再起。
不像娄振业满心愁苦，杨若诚听到车间里热情爆发，神情振奋。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性，开怀大笑，马上召集人手，继续推进。
己经预想到了将来的收获，或许会远远超出想象。
轧钢厂的生产热情被这颗火星点燃，自打班组会结束后，每个人都积极主动。
通过自己的劳动，贡献出一份力量。
走在下班的人群中，入耳皆是各种支前言论，热情满满。
李响与有荣焉，毕竟是他第一个提出来，让捐献提前发动。
只是心里没来由会生出一丝不对劲，总是抓不出缘由。
相比于这次带来的收获，这都是小事，很快抛之脑后。
“响哥，那边几个小子，您外边认识的朋友？”
赵喜平突然戳戳他胳膊，抬起下巴往一个方向示意。
李响回过神来，顺着那个方向望去。
几个推着车的身影出现在眼中，时不时朝着指指点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