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能力类型?社会关系?” 一个坐在通道尽头办公桌后、同样穿着灰色工装、戴着一枚D级源能徽章(徽章轮廓是灰色,中间D字标记浅蓝色)、脸上带着长期封闭环境造成苍白浮肿的男人头也不抬,用一种疲惫而机械的腔调发问,手指在一台老旧的光能屏幕上点划着。
“王耀。力气大些,跑得快些。” 王耀的声音在充斥着底层声波的环境中平淡地化开,“没家人。刚毕业。”
他的话再次引发了桌后人一抹不易察觉的、混杂着怜悯与鄙夷的神色——无根浮萍,没有势力的基础进化者,在这等级森严的地方,价值可能还不如一颗子弹。
“下铺E-273。明天早上7点,隔壁A3训练场,统一接受基础源能激发测试和对抗训练。不准迟到。” 浮肿脸男人随意地敲击了几个键,“王耀,预备役E级(徽章为灰色无标记),档案号E-273。记住了。”
他身旁一个负责记录的年轻女子抬头看了王耀一眼,她胸口的徽章也是D级。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瞥了一眼旁边墙壁上那个缓慢转动的球形监控器,终究还是低下头,只在记录里飞快补了一句:
‘异常力量型?无具体量化数据,警惕观察。’ 她的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被压迫的紧张。
“苏姚呢?” 王耀在男人准备挥手赶人前,突然开口问道。
浮肿脸管理员不耐烦地抬了下眼皮:“谁?”
“超市里,药剂师,抱着孩子的药那个女人。”
“哦…那个女的?”管理员显然有印象,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药剂师是吧?F级(预备役最低级,无徽章),被分去C区医疗站耗材清洁部打杂了。F区的人,别瞎打听。” 语气更加冷漠,挥手的动作像驱赶苍蝇,“赶紧去你的位置!”
王耀转身走向那张属于E-273的冰冷金属床铺,视线扫过铺位旁边墙壁上,几个或深或浅的指甲刻痕,还有一句模糊得几乎难以辨认、却透着绝望的字迹:“…琳琳…爸爸可能…回不来找你了…” 。
空气循环系统巨大的嗡鸣在耳边永恒地碾压着。他躺在冰凉硌人的床铺上,灰色的工装裹着同样冰冷的身体。
远处,巨大通风管道沉闷的震动仿佛来自深渊的脉搏。视野首播界面的右下角,猩红断牙扭曲的文字再次刷起,如同迫不及待的低语:
“……养…精…蓄…锐……明…天……训…练…场……撕…裂……那…些…弱…鸡……打…赏……准…备……好……了……”*
那冰冷的源质收益数值【18.892 Slet】在视网膜上微微跳动。这简陋的床铺不是结束,只是赌局的预热。
他缓缓闭上眼,不去理会床铺另一端传来的粗重鼾声和若有若无的呜咽,将心神沉入意识深处那片属于洪荒末日的死寂沙场。在那里,只有猎食者磨砺爪牙的轻微刮擦声,永不止歇。
数公里之外,基地核心,“黑塔”建筑群深处。
一间没有任何窗户的绝密分析室内,冰冷的蓝白光线下悬浮着数十块巨大的虚拟屏幕。其中一块屏幕上,正是超市废墟的战斗回放,被以各种模式进行多维度扫描和逐帧慢放处理。画面被定格在王耀将那巨大液态二氧化碳钢瓶砸入软泥怪下腹瞬间。
戴着金丝眼镜、头发花白一丝不苟的基地技术主管赵怀安,死死盯着另一块屏幕上那如同精密天文仪器显示出的波峰图。旁边助手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赵主管…数据分析出来了…目标在钢瓶彻底接触前0.03秒,其握持点…其握持点生物磁场产生了一次高强度、极短促、无法理解的空间扭曲效应!数值峰值…峰值在刚才的换算中己经达到了D+级中位阈值!
正是这个未知的瞬时能量峰值扰动了空间流层,强行压缩了钢瓶与目标躯体的实际距离并提供了瞬间的矢量导向,才导致超低温液体能够精准灌注进能量节点造成内部冻结连锁爆破!这根本不是纯粹靠力量或者运气能做到的!”
赵怀安的呼吸变得异常粗重。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死死钉在那道短暂到几乎被仪器噪声淹没的恐怖波峰上。他手指在冰冷的控制台上滑动,调出另一份刚刚由特殊分析室送来的简报:
“另外…第西室刚刚送来的初步报告。那块气瓶遗留的黑色金属碎片上,我们不仅检测到了超常规的空间结构特征,更重要的是…附着一种极端有序、高效收敛的能量吸收图谱,与任何己知异种生物污染源模式完全背道而驰!
与其说是污染碎片…更像是…某种高效‘源质冷凝器’的极小残片!”
分析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设备运转的细微电流声。赵怀安的目光在炸开的怪物残骸、王耀溅满血污却眼神冰冷的定格脸孔、那道代表着恐怖力量瞬时爆发的波峰、以及那奇异黑色碎片的结构图谱之间疯狂跳跃。
“无畸变生命体征…超常规却隐蔽的瞬时爆发力…再加上这种…匪夷所思的能量收敛与控制效率…甚至还能吸引‘源质’主动汇聚?” 他低声喃喃,声音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恐惧而变得尖锐,“他到底是什么?完美的容器?还是…一种新的…披着人皮的……”
就在这时,分析室的特殊加密通讯器发出了红光。一个沙哑、带着明显位高权重者独特压迫感的男人声音传来,没有任何问候和铺垫,只有简短冰冷的指令:
“赵怀安,‘未评级个体E-273’的原始档案封存,设为SS加密状态。启动‘容器’计划影子档案记录。明天训练场,我要看到他全部的数据。包括…逼出他所有潜藏的‘东西’!基地需要可控的新力量…或者,一个够分量的实验样本终结报告!”
通讯切断。赵怀安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看着屏幕上王耀那双即使在慢放中也依旧沉静、仿佛隔着一层单向镜面凝视着录像自己的冰冷眼睛,一股寒意陡然从脊椎窜升。
他知道,从明天太阳灯亮起的那一刻起,那个名为王耀的年轻人将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评估的风险,而是一个行走在刀锋上的、价值难以估量的“容器”,也是所有野心家眼中一把悬而未决的双刃刀。
训练场的沙砾,注定会被滚烫的鲜血或冰冷的泪水浸透。整个基地压抑的“秩序”之下,真正的暗流,现在才刚刚开始涌动。王耀躺在冰冷的床上,无知无觉地翻了个身,灰色的工装袖口下,手腕内侧那道己几乎愈合的旧伤疤,在黑暗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只有他自己意识深处才能察觉的冰冷流质般的微光。
源质在无声流淌。‘容器’?猎人?赌局,即将翻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