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诚站在“全球供应链安全峰会”的颁奖台上，镁光灯在镜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华尔街日报》的记者举着话筒挤上来：“林先生，您刚才提到‘透明供应链是企业的生命线’，但天成集团近十年被曝出12起供应商纠纷，这是否与您的‘生命线’理论矛盾？”
他接过话筒时，掌心沁出薄汗。台下坐着300多位行业代表，其中三分之一是天成的供应商——那些被他亲自走访过、签过“排他性协议”的中小工厂老板。三天前在越南考察时，他还握着老周的手说：“这次供应链保卫战，咱们要打漂亮仗。”
“感谢您的提问。”林诚调整呼吸，“首先纠正一个数据：所谓‘12起纠纷’，其中8起是供应商单方面违约，3起经仲裁判定天成无责，最后1起——”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第一排的白发老人，“是十年前与‘恒发包装’的合作。当时对方因环保不达标被责令停产，天成按合同赔付了违约金，反而是恒发包装为掩盖自身问题，多年来不断向媒体寄送匿名举报信。”
台下响起零星的议论。林诚乘胜追击：“至于最近的‘环保查封’事件，”他掏出手机调出照片，“这是天成新代工厂的排污检测报告——COD浓度0.8mg/L，远低于国家一级标准10mg/L。所谓的‘假环保批文’，是吴德利买通当地环保局工作人员伪造的，相关责任人己被刑拘。”
峰会结束时，林诚的西装后背己经被汗水浸透。他刚接过“年度供应链创新人物”的水晶奖杯，助理周婷就举着手机冲过来：“林总！‘商业真相’公众号发了篇深度报道，《天成供应链：被资本绑架的产业链》，还@了证监会官微！”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林诚的瞳孔骤缩。标题下的导语像一把淬毒的刀：“十年间，天成集团因供应商欠款、环保违规、质量欺诈被起诉17次，涉及金额超5亿元。所谓‘透明供应链’，不过是资本游戏的外衣。”
“谁写的？”苏明慧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指尖捏得发白。她的笔记本电脑还开着，屏幕上是刚整理好的“天成供应链合规证据清单”。
“署名是‘资深财经记者陈默’。”周婷划拉着手机，“文章里引用了2015年恒发包装的举报信、2018年德利科技的律师函，还有……”她突然顿住，“还有您去年在内部会议上的讲话录音——‘为了上市，有些数据可以灵活处理’。”
林诚的后槽牙咬得发疼。他想起上周在办公室，陈志远拍着他肩膀说：“林总监，上市前有些‘历史问题’得模糊处理。”当时他没接话，只把一份“数据修正说明”锁进了保险柜。
“走，回公司。”苏明慧扯了扯他的袖子，“我让法务部调取恒发包装的工商档案，他们早就注销了；德利科技的律师函是伪造的，公章编号对不上。还有陈默——”她掏出U盘，“我让人查了，他是吴德利前公关总监，去年刚离职。”
回到天成大厦时，暮色己经漫进玻璃幕墙。林诚站在28层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苏明慧把笔记本电脑放在他桌上，屏幕上是“商业真相”的后台数据：“这篇文章发布后，天成股票的做空订单增加了1.2万手，股价跌了3%。”
“他们这是要趁供应链峰会热度，把之前的旧账全翻出来。”苏明慧的声音发闷，“我联系了行业协会的张会长，他说愿意出面召开‘供应链安全论坛’，让正面的声音盖过谣言。”
林诚转身时，目光落在她发红的眼尾上。这个总把情绪藏在金丝眼镜后的女人，此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别急，我有办法。”
第二天上午十点，“天成集团供应链安全论坛”在西季酒店宴会厅举行。林诚站在签到台前，看着嘉宾陆续入场：中国物流与采购联合会会长、最高人民法院法官、二十余家供应商代表，还有举着“打假”牌子的自媒体记者。
“林总，陈记者到了。”周婷小声提醒。林诚抬头，看见“陈默”正往签到处走，黑色西装下摆沾着油渍——和他在“商业真相”办公室见过的那个熬夜写稿的年轻人，判若两人。
论坛开始时，张会长率先发言：“最近关于天成的负面报道，我看了。作为行业协会，我们有责任还原真相。”他举起一份文件，“这是2015年恒发包装的工商注销证明，注销原因是‘经营不善’，与天成无关；2018年德利科技的律师函，经司法鉴定是伪造的。”
台下响起掌声。林诚注意到“陈默”的手指在大腿上敲得飞快，像在发信息。他悄悄对苏明慧说：“让法务部的人盯着他的手机。”
轮到苏明慧发言时，她点开PPT：“这是天成近三年的供应商合作记录。我们筛选了50家核心供应商，逐一核查合同、付款凭证、质检报告。”屏幕上跳出一组对比图：左边是某供应商的合同原件，右边是“商业真相”报道中所谓的“阴阳合同”——所谓的“高价合同”其实是同一份文件的复印件，右下角的骑缝章清晰可见。
“至于环保问题，”她调出一段视频，画面里是天成新代工厂的污水处理系统，“这是我们安装的在线监测设备，数据实时上传至省生态环境厅平台。”视频里，屏幕上的数字跳动着，“COD浓度0.8mg/L，氨氮浓度0.5mg/L，全部达标。”
“陈记者，”林诚突然开口，“您在文章里提到‘天成威胁供应商’，能提供具体的聊天记录或录音吗？”
“陈默”的喉结动了动：“我……我有匿名邮件。”
“匿名邮件？”苏明慧笑了，“我们法务部收到过23封类似的‘举报信’，发件人IP地址都在境外，邮件内容是用翻译软件拼凑的。”她点开另一份文件，“这是网警的鉴定报告，确认邮件系伪造。”
论坛进行到一半，“商业真相”的官方微博突然弹出新消息：“天成论坛现场，法官当场撕毁伪造证据！”配图是一张模糊的照片，看起来像是法官把一份文件摔在桌上。
林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抓起手机拨给在现场的法务经理：“怎么回事？”
“是假新闻！”法务经理的声音带着喘息，“法官根本没到场，那是他们PS的！我们现在正在查IP地址，发现是吴德利的公关公司操作的！”
林诚抬头看向台下，看见“陈默”的手机屏幕亮着，正对着他拍照。他突然起身，走向主席台边的音响控制台。按下开关的瞬间，会场响起刺耳的电流声，“陈默”的手机屏幕瞬间黑屏。
“各位，”林诚拿起话筒，声音沉稳，“刚才的小插曲，恰恰证明了某些人‘贼喊捉贼’的本质。天成欢迎监督，但绝不容忍污蔑。”他指向台下的供应商代表，“李总，您是和我们合作了十年的老伙伴，能说说您的感受吗？”
头发花白的李总站了起来，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合同：“我记得2016年，原材料价格暴涨30%，天成主动给我们补贴了15%的成本，说‘不能让兄弟厂亏本’。这样的企业，会是‘资本绑架者’？”
会场响起此起彼伏的“就是！”“天成牛！”。林诚看见“陈默”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往门外跑。苏明慧追出去时，他听见她喊：“别跑！你的电脑里有伪造公章的证据！”
论坛结束时，窗外己经放晴。林诚站在酒店门口，看着苏明慧把“陈默”的笔记本电脑塞进证物袋。她的镜片上蒙着一层雾气，鼻尖冻得通红：“证监会的人说，他们己经锁定‘商业真相’的幕后金主是吴德利的离岸公司。”
“干得好。”林诚把围巾给她围上，“今晚我请吃火锅，庆祝我们的‘供应链安全论坛’上热搜。”
“谁要和你吃火锅？”苏明慧嘴上嫌弃，却没躲开他的手。她低头看了眼手机，“股价涨了5%，老周刚发微信说，工厂的老员工们自发组织了‘护厂队’，说要守着天成渡过难关。”
林诚望着远处的晚霞，突然想起十年前刚转型做HR时，师傅说的话：“法律是武器，更是底气。你要保护的，从来不是冰冷的合同，是一个个想好好活着的普通人。”
手机震动起来，是郑天宇发来的消息：“吴德利的账户被冻结了，他名下的房产、跑车全部被查封。周宏业也被纪委带走调查了。”
林诚把手机揣进兜里，转身对苏明慧说：“走，去工厂看看。那些老员工，该给他们煮碗热汤面了。”
两人并肩走向停车场，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风里飘来火锅的香气，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林诚突然觉得，所谓“商战”，从来不是报表上的数字游戏，而是无数个像老周、像李总、像今天论坛上的供应商们——他们在看不见的地方，用最朴素的方式，守护着属于自己的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