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吴严接过话头来，“既然他们想要毒杀我，我们何不让他们以为自己得手了？”
窗外，一只夜莺掠过屋檐。三人密秘商议到天亮即白，终于定下一个险招--吴严假死，引蛇出洞。
天刚刚微亮时，太子府突然传出了悲报：吴严箭毒发作，不治身亡。
龟息丹在喉间化开的瞬间，吴严感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大人切记，此药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崔逸最后叮嘱的声音渐渐远去，“若是超过时限，假死便会成真。”
吴严躺在灵床上，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慢，血液逐渐凝滞。眼前最后看到的，是赵虎红着眼眶为他盖上白布的模样。
黑暗笼罩了一切。（黑暗笼罩大地，而我是废墟中唯一的信仰）
不知过了多久，吴严的意识漂浮在一片混沌中。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却能奇异地感知到灵堂内的动静。
香烛燃烧的气味，纸钱飘落的摩擦声，甚至远处僧侣诵经的震动，都异常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吴大人走得十分突然啊...”一个刻意压低的嗓音在灵堂门口响起。
“听说箭伤本来不致命的，是太医用的药出了问题。”另一个声音回应。
吴严辨认出这是兵部两位郎中的声音。忽然，一阵环佩叮当声由远及近，两个声音立刻噤若寒蝉。
“皇后娘娘驾到——”
白布外，光线忽然变亮。吴严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有人站在灵床前，那股浓郁的龙涎香混合着白梅的气息，只能是皇后徐氏。
“吴爱卿为国操劳，英年早逝，实乃朝廷之痛啊！”皇后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哀戚，但是吴严敏锐地察觉到她站得极近，似乎在观察什么。
白布被轻轻掀起了一角，冷风灌入。吴严全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出现任何的生理反应，连睫毛都不能颤动一下。
“娘娘节哀啊。”徐嬷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吴大人面色青紫，的确是毒发的症状啊。”
白布重新落下。皇后似乎转身对随行人员道：“望将军府节哀，传陛下与本宫的旨意，厚葬吴爱卿，追封为忠勇伯。”
吴严心中冷笑。这毒妇分明是来确认他是否真的死了，现在又要做戏，做全套给朝臣看。忽然，他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搭上了他的手腕——有人在暗中探他的脉搏！
“王院使，你来看一看。”皇后声音如常，“吴卿这遗容可还好，是否安详？可还...”
那只手的主人不着痕迹地按了片刻，才恭敬回应：“回娘娘，吴大人毒入脏腑，己然气绝。属下也无任何办法。”
吴严暗自记下，太医院的院使竟是皇后的人。难怪那日刺客能伪装成太医混入进来刺杀自己。
就在皇后准备离开时，灵堂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急促的脚步声、侍卫的呵斥声、刀剑出鞘声混杂在一起。
“拦住他！”
“好像是吴府的侍卫！”
“是赵犬！”
“他这是怎么了——”
灵堂大门被猛地撞开。吴严虽然看不见，但从众人倒吸冷气的声音判断，赵犬的模样必定是极为骇人。
“公子...公子...”赵犬的声音嘶哑得不声，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液体滴落的声音，
“属下...属下回来了...”
“放肆！”皇后厉声喝道，“灵堂之上岂容你在此喧哗吵闹！”
一阵衣物摩擦声，似乎是赵虎上前扶住了兄长赵犬。接着是金属坠地的清脆声响。
“这是...”崔逸的声音突然紧绷起来，“北燕的国书？”
灵堂内瞬间寂静。吴严恨不能立刻起身查看。北燕国书？难道赵犬找到了怀远侯通敌的证据？
“胡言乱语！”皇后声音陡然尖利，"来人啊，把这疯子拖下去！不要让他惊扰了忠勇伯的灵堂。”
“且慢。”
一个沉稳的声音打断了侍卫的动作。吴严听出这是崔晏的声音。这位铁面判官今日竟也来了灵堂？
“下官奉命稽查边关密案，此物关系重大。”
崔晏的声音越来越近，“赵护卫，你这国书是从何而来的？”
赵犬的呼吸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军械司...地窖...怀远侯...与北燕...”话未说完，便是一声闷响，似乎是人倒地的声音。
“兄长！”赵虎惊呼。
灵堂内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吴严感到一阵异样——龟息丹的药效似乎是在减退！他的小指轻微抽搐了一下，幸好是被白布遮盖了。但若有人此时掀开白布来，一定会发现他逐渐恢复血色了的面容。
“崔大人此言差矣啊。”皇后突然恢复了从容，“一个疯癫护卫的胡言乱语，如何做得了证据？”
崔晏的声音冷如冰霜：
“娘娘明鉴啊，这国书上北燕王的王印是做不得假的。而赵护卫怀中还有...”纸张翻动声响起，“军械司地库的钥匙，正是下官追查多日的东西。”
吴严心中一震。崔晏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倒戈？这不似他平日里中立做派啊。除非......
“崔爱卿真是忠心可鉴啊。”太子李珂的声音突然从灵堂外传来，“传父皇口谕，此事交由三司会审。皇后娘娘，您不会反对吧？”
皇后的龙涎香气有一瞬间的紊乱：“太子说笑了。本宫只是...”
她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吴严感到灵床在微微震动——是赵犬在抽搐！
“毒...发...”赵犬气若游丝，“地窖...黑火药...”
崔逸突然高声喊道：“殿下！赵护卫说军械司地窖可能藏有黑火药！”
灵堂内顿时哗然。黑火药乃是军中的禁品若私藏火药等同谋反。
“荒唐！”皇后声音己带上一丝慌乱，“太子难道要凭一个将死之人的呓语定罪他人吗？”
“是不是呓语，查过便知。”太子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崔大人，你既然掌稽查之权，不如现在就去军械司走一趟？”
“臣遵旨。”崔晏的脚步声匆匆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