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驴子拉着板车,车轮在坑洼土路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划破静寂。车辙深陷泥土,货物沉重。
巷道一扇窗吱呀推开。邻居探头,声音带着被打扰的不满。
“谁啊?大半夜折腾什么?”
陈汉武拉住缰绳,驴子停下。他抬头。
“陈汉武。”
邻居眯眼,月光照亮他脸上的疤。视线扫过板车堆得像小山似的物件,邻居倒吸一口凉气,睡意全无。
“嚯!汉武?你这是……拉了啥宝贝回来?堆这么高!”
陈汉武只是点头。
“拉了点柴火。”
他不再多说,牵驴往前走,将沉重板车停在自家倒座房外墙边。解下缰绳,将喘着粗气的驴子牵到墙后阴影里,仔细拴好。
他推开院门。
“谁?”屋里传来警惕的声音。
“我回来了。”陈汉武应道。
堂屋门帘掀开,外公马高雄、父亲陈阎章、母亲马翠花几乎同时闪身而出。
“汉武!”马翠花冲上前,一把抓住儿子胳膊,上下打量。
“你可算回来了!吓死娘了!一下午加一晚上不见人影,山里是不是出啥事了?”她的手抓得紧,眼圈泛红。
陈阎章站在一旁,目光在他空着的手和身后漆黑的院门外扫过。
“你自行车呢?”他问,声音低沉。
“外头那驴车和柴火怎么回事?就你一个人弄回来的?”
陈汉武指了指门外。
“路上碰上点‘运气’。”
“自行车在柴火上面。”
“驴车是山下村里老乡那儿借的,明早得还。”
父子间气息紧绷。马高雄上前。
“哎呀,人平安回来就好!先别问那么多了,赶紧把外头东西弄进来,堆门口不像话,碍事!”
陈汉武嘴角动了一下。
“外公说得是。”他停顿,“不过这东西有点‘实诚’,得全家一起动手。”
马翠花愣住,卸点柴火还要全家上阵?但看儿子,她没多问,转身朝屋里喊。
“老大!明芳!老三!小芳!小丽!都出来搭把手!你们二哥拉柴火回来了!”
很快,大哥陈汉文推了推眼镜,走出屋。大嫂柳明芳跟在后面。三弟陈汉才带着好奇。妹妹陈芳和陈丽揉着眼睛。
一家人走到院门口,看到板车上堆积的柴火,齐齐屏住呼吸。
“我的天!”陈丽叫出声,“二哥,你这是……把半座山搬回来了?!”
陈芳瞪大眼。
“这么多柴火?你一个人拉回来的?”
陈汉文皱眉,扶了扶眼镜。
“这得多少斤?驴车哪来的?山里哪有这么多好柴火?”
陈汉才围着板车转。
“二哥,你这力气也太吓人了!”
马高雄上前,摸摸最外层的木头,掂量一下。是干燥的好柴火,压得死沉。他看陈汉武一眼。
陈汉武语气平静。
“运气好,碰上老乡砍树,人家不要的枝丫,我就捡了些。驴车也是顺道借的。”
解释牵强,但眼前堆积如山的柴火是真。巨大的收获压下了家人的疑虑,但心里都犯嘀咕,这老二,越来越让人看不透。
“行了,都别愣着了!”陈阎章开口,弯腰抱起一根木头,转身走进院子。
一家人忙碌起来。陈芳和陈丽搬细枝。陈汉文、柳明芳、陈汉才合力抬粗些的树干。陈阎章和马高雄专挑最沉的原木。
陈汉武也搭手,一边搬,一边指挥。
“堆东边墙根,靠倒座房那边。”
他目光扫过院门外,夜色里,几道人影晃动。动静太大,惊动了邻居。
三大爷阎埠贵踱过来,眼睛在柴火堆和陈汉武脸上打量,视线掠过紧闭的倒座房。二大爷刘光天和他儿子刘光福伸长脖子张望。
陈家院门口很快聚了人,低声议论,指指点点。
“啧啧,陈家老二发财了?弄这么多柴火?”
“看着都是好木料,能烧好一阵子。”
“他哪来这么大本事?”
阎埠贵眯眼,小算盘打得飞快。
院里柴棚塞满。剩余的堆在东侧墙根,越堆越高。最粗的几根树干靠墙码放。
陈家人看着占据小半个院子的柴火,心里踏实,又觉得古怪。陈汉文和陈汉才搬得汗湿衣衫,咬着牙,像是要证明什么。屋里爷爷奶奶被惊动,出来看了一眼,被马翠花劝回。
板车柴火见底,只剩最下面一层垫木。
陈汉才弯腰,挪开一根不算太粗的木头。
木头底下,赫然露出一团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
浓烈刺鼻的野腥味,混着淡淡血气,猛地散开!
陈汉才怪叫一声,猛地后退,跌坐在地。脸瞬间煞白,手指哆哆嗦嗦指着车斗,说不出话。
“咋呼什么!”陈阎章低吼,大步上前。
他看清车斗里的东西,脚步猛地顿住,眼睛骤然收缩。
陈汉文和马高雄围上来。几人挪开剩下的垫木。
车斗里的东西,完整暴露。
那是一头巨大的,遍布硬毛的……野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