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押室方向,尖利喊叫声隐约传来,带着哭腔。
“铐子太!疼死我了!我的手腕啊……”是邝梅花的声音。
走廊尽头,墙根下,韦大军背靠冰冷的墙壁。他脸上是抹不去的疲惫,身体却绷着,像随时会弹起的弹簧。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韦大军猛地站首。
“股长!”
陈汉武点头。目光扫过韦大军手上包扎的纱布,血迹渗出。那是抓捕邝梅花时留下的。
“换班了吗?”陈汉武问,声音不大。
韦大军咧嘴,露出白牙,笑容憨厚,带着疲惫后的放松。他抬手指向旁边临时腾出的审讯室。
“没事,股长,刚在外头趴了会儿,顶得住。”
陈汉武没再说话。他走到审讯室门前,抬手。
“啪嗒。”
白炽灯亮起。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房间里的阴冷潮气,照亮狭小空间。一张掉漆木桌,两把椅子,仅此而己。
“把人带进来。”陈汉武说,声音不高,不容置疑。
韦大军响亮应声,转身快步走向羁押室。
很快,压抑的呜咽声和轻微的拖拽、挣扎声传来。
邝梅花被带进审讯室。手铐深深勒进皮肉,手腕红紫色印痕触目惊心。头发散乱,几缕粘在汗湿额头上,脸上泪痕混着灰尘。她身体控制不住地微抖。
被关了大半夜,又冷又饿。
她眼神带着惊惧,一丝涣散。目光扫过审讯桌角落,那个纹丝未动、盖得严严实实的铝制饭盒。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喉头滚动一下。
陈汉武在前,马建国在后,两人走到桌子后坐下。冰冷木桌隔开审讯者与被审讯者。
韦大军沉默站在邝梅花身后,像一尊铁塔,散发无形压力。
马建国翻开崭新审讯记录本,拧开钢笔盖,笔尖悬在纸上。
陈汉武没急着发问,也没拍桌子。他看着邝梅花,目光平静像潭深水。
他伸手,拿起桌上用红布包裹的木头牌位。举到昏黄灯光下,仔细端详。
指尖牌位上模糊不清的刻字,像是用红漆写就。
“这木头,看着有些年头了。”
他像自语,又像对邝梅花说。
“这字……写得倒是挺用力。”
邝梅花猛地一颤!豁然抬头,眼神充满惊恐,死死盯着陈汉武手里的木头牌位。
陈汉武缓缓放下牌位,目光落回邝梅花惨白失措的脸上。语气平淡。
“有人打电话到保卫处举报,说你偷了厂里很贵的铜料,藏在自行车后座麻袋里。”
他顿了顿,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如同出鞘刀锋。
“但我找到的,是几块废铁,几粒花生,一点票子毛票。”
“还有,这个牌位。”
他看着邝梅花的眼睛,一字一句问。
“邝梅花,给我解释解释。”
“那个打电话举报你的人,是真的不知道你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还是说,他就是故意想让我找到这个牌位?”
邝梅花的嘴唇剧烈哆嗦,脸色惨白。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我……我就是一时糊涂,家里困难,拿了点废料……”
陈汉武抬手制止她的话。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指关节发白。语气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我叫陈汉武,新来的治安股股长。”
“这是我上任的第一个小时,接到的第一个举报,抓到的第一个人。”
目光扫过邝梅花惊恐的脸,声音平稳却带着压力。
“我在部队待过,见过各种藏东西的法子,也听过各种编故事的理由。”
“但是,用一个牌位,来给我这个新上任的股长‘接风洗尘’……”
“这还是头一回。”
他伸手指了指桌角的铝制饭盒。
“先吃饭吧。”
“吃饱了,脑子才能清楚。”
邝梅花愣住,难以置信看着陈汉武,又看了看饭盒。
陈汉武将饭盒推了推。声音沉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吃完了,好好想清楚。”
“这个牌位,到底是怎么回事?”
“它看着,可不像是你们家供的东西。”
问题像连珠炮,砸向邝梅花心防。
“谁让你带着它下班的?”
“谁又知道,你今天会带着它?”
“谁想让它,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
陈汉武靠回椅背,双手抱胸,眼神冰冷锐利。
“我对你偷拿那点废铜烂铁,或者花生票子,不感兴趣。”
“那点东西,不值得我亲自坐在这里,浪费时间。”
“告诉我,关于这个牌位的一切,还有那个打电话举报的人。”
声音冷硬如铁。
“否则,我就只能按照最坏的情况来推断了。”
“比如,你是不是在替什么人传递消息?或者,用这块牌位,掩盖着什么更大的秘密?”
审讯室陷入死寂。灯泡偶尔发出轻微“滋滋”声。
邝梅花死死盯着桌上木头牌位,眼神里的恐惧,如同看到某种极其可怕、让她灵魂战栗的东西。这种恐惧,远远超过对手铐、对审讯本身的畏惧。
她的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说说看。”陈汉武向前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