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成几块的肉块生无可恋地漂浮在水面上，随波逐流。
谢祁安驱使着桃木剑停靠在旁边，用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进袖子里的长树枝戳戳其中一块肉。
“变啊，怎么不继续变了？”说罢，勾唇欠欠一笑，“孙子。”
肉块上忽然长出一张嘴巴，大嘴一张：“呸！”
一口唾沫射向谢祁安的面门。
谢祁安笑脸一僵，下意识地挥袖挡住脸。
谢祁安神色平静地看着袖子上那一小滩不明液体，再低头用看死诡的目光看那块碎肉。
碎肉：躺平，摆烂，等死。
“变回来。”
碎肉不理他。
谢祁安眯眯眼：“乖孙子，你确定不变吗？”
碎肉上出现一只眼睛，斜眼看他，撇撇嘴，碎肉翻身。
谢祁安掏出一个手掌大的玻璃瓶，再在瓶子上以指为笔，开始画小鸡仔雷火符。
一边画，还要一边给碎肉科普：“你大概不知道我们华夏有个词叫做生不如死，什么意思呢？就是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看到我手里这个瓶子了吗？这是我特意给你做的乾坤雷火瓶，里面有广阔的空间和无尽的天雷，我只要把你投进去，你每时每秒都可以享受雷火浴，开心吗？”
背对着谢祁安的那块碎肉，光滑的肉面上蓦然睁开一只眼睛，狐疑、忌惮。
不想信，但又好像不得不信。
谢祁安再次拿树枝戳它，平淡道：“变回来。”
碎肉安静几秒，才不情不愿地召唤身体的其他部件。
海面上漂浮的肉块像是拼图一般，开始朝着眼前这块碎肉移动。
黑色的气弥漫在肉块之间，又是充当粘合剂，又是充当化妆师，洗洗刷刷笼罩一遍，又是一只庞大的海怪。
只是海怪千疮百孔的心，无论是黑气再怎么努力都恢复不了的。
谢祁安蹲在剑身上没动，庞大的海怪像栋高楼，投下的阴影将谢祁安完全笼罩。
只要海怪想，只要抬抬腿，就能啪叽一下将谢祁安踩在脚下。
“干什么？”海怪粗声粗气的。
谢祁安依旧没找到属于这只海怪的脑袋，就连发声的部位都没有，好像是身体内部传来的声音一样。
而海怪身上各种各样的脑袋默契地转移视线欣赏其他方位的美景，就是不看谢祁安。
谢祁安指尖缭绕着一缕黑气，那是组成海怪的黑气，在刚刚重组的过程中被他抓了一缕出来。
“果然没错，这是怨气。”谢祁安驱使桃木剑升空到海怪顶部的位置，拿树枝敲敲海怪的顶部，“你自己的脑袋呢？”
海怪的顶部出现一只眼睛，一张嘴巴：“你管我脑袋在哪呢？”
对上谢祁安看死诡的视线，海怪顽强地嘴硬。
要不然它A级诡异的面子往哪搁？
它恶狠狠道：“你，你到底想干嘛嘛~”
谢祁安开门见山：“你是怨气生成的诡异？”
海怪扭扭捏捏：“什么怨气不怨气的，我不懂。不过，你如果说的是那些黑气的话，我的确是从这些黑气里诞生的。”
海怪正正经经，又含着一丝对人类、对命运的怨恨。
“你说我们老老实实生活在海洋里，也没招谁惹谁，顶多是霸凌一下海洋里的其他生物，跟你们人类也算是挨不着边吧？”
“结果呢？有一天一睁眼，就发现海里多了些脏东西，然后那脏东西越来越多了，搞得我们的居住环境越来越糟糕，食物也越来越少，吃了还难受。”
“更可怕的你知道是什么吗？”海怪激动得唾沫横飞，触手指着自己，“我们的样貌也越来越奇怪！”
那些声音混合在一起，就好像是无数的海洋生灵齐齐地发出控诉。
谢祁安从海怪的唾沫横飞中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这事还是要追溯到三百多年前，小日子第一次排核污水。
海洋的生态环境被破坏，海底的生物发生各种变异，甚至排放的区域还被大能专门圈住，只集中在一片区域，那片区域的生灵就遭殃了。
于是，百来年的持续排放中，海怪于海洋生灵的怨念中诞生。
在华夏的志怪传说里，含怨的往往会催生出厉鬼，也难怪这海怪是个A级。
“造孽啊。”谢祁安怜悯它。
海怪得到了支持，更加义愤填膺了：“谁说不是呢！所以我抢人类一点点地盘，我有什么错？”
谢祁安都快被它说服了。
“只抢这个国家的地盘吗？”谢祁安低咳一声，凑近海怪问。
海怪见有戏，也悄咪咪保证：“我以我的诡格担保。”
“少来，”谢祁安的良心一下子回来了，“你们诡异就没什么诡格。”
“喂喂，别一杆子打到一船人。”耳坠里的伊索斯托迦尔抗议。
“行了，”谢祁安稍稍认真一点，指着不远处的电车，“我和我的同伴们此次过来就是为了解决你这事的，乖乖退回你原来的地盘去。”
海怪伸长脖子眺望电车：“他们跟你一样有这种——手段吗？”
它伸出一根触手在另一根触手上切切切，模仿切菜的动作。
谢祁安高深莫测：“他们可是我的同伴。”
“嘶——”海怪倒吸一口凉气，默认电车里的人切A级诡异也跟切冬瓜一样。
毕竟在它的观念里，强者只跟强者玩。
海怪身上的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吵成一团。
“不行不行，我们好不容易打到这里的，放弃太可惜了！”
“凭什么要放弃！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一个脑袋振臂高呼。
其余脑袋齐刷刷看它，哪怕是身体另一边的脑袋也伸长了脖子绕过来。
振臂高呼的脑袋不振臂了，嘴硬：“看、看什么看！”
“啪啪啪！”谢祁安给它鼓掌。
其余的人手忙脚乱地把这个脑袋按进身体里。
“你怎么说？”谢祁安问海怪。
海怪纠结得触手都要打结了。
“这、这也不能只压榨我这头吧？”海怪灵机一动，“谈判谈判，不应该是双方谈判吗？你把那些人也叫过来谈谈呗。”
谢祁安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的长剑，剑身上反射出一道剑光。
“我想你可能没认清楚现状。”
“拳头小的一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海怪啜泣一声。
谢祁安语调一转：“不过我是个开明的道长，可以给你个机会跟他们聊聊。”
他笑容灿烂的，让从没见过狐狸的海怪莫名想到了这只生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