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祁安找了个角落,随意地将地上的灰尘挥袖一扫,铺上一块布,往上就地一躺,再往脸上戴上一张眼罩,美美地开始睡觉。
意识沉入黑暗里仿佛很久,又仿佛只过了刹那,上空划过音爆声,紧接着,一道苍老的男声响彻上空。
“奈良的居民,在半小时内撤出奈良。”
“白雾要来了。”
废墟上的人听到这声音,刚抬起头,头顶上除了铅灰色的天空,不见任何人影。
月见里芽衣惊鸿一瞥到那道身影,惊疑不定。
“神宫寺,那是——第西特区的审判长?”
神宫寺歌织也看到了,尽管只看到一个远去的黑影。
神宫寺歌织严肃地皱起脸。
究竟是什么事,竟然还劳动审判长出来?
现今全球还能生存的地区分为七大特区,每个特区都坐镇一位审判长,剩余两位审判长游离于七大特区,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如果不是什么生死存亡的大事,一般坐镇的审判长不会轻易出现。
等等,生死存亡?
神宫寺歌织蓦得想起刚刚审判长说的“白雾要来了”。
神宫寺歌织眸光震颤,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立马抓住月见里芽衣的胳膊:“月见里,快,调集一切能用的人手,我们必须在半个小时内,将奈良的居民转移出去!”
“还有周边的城市,派人联络他们做好防灾准备!”
月见里芽衣:“神宫寺,告诉我你想到了什么?这样我才好更快更准地下达指令。”
神宫寺歌织说出自己的猜想:“那片横亘在奈良与其他城市间的白雾,开始朝奈良前进了。白雾边界的防守,只怕是被突破了。”
“我明白了神宫寺。”月见里芽衣选择相信神宫寺歌织。
神宫寺歌织站在原地,张目西望,寻找着某个身影。
人呢?
“刚刚的声音你听到了吧?”况野蹲在一块大废墟上,对躺在废墟阴影下的人道。
谢祁安从地上半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揉揉有些僵硬的脖子。
“我没聋。”
心里叹口气,要睡个好觉可真难。
“那道身影,刚刚往西边方向去了。”无恙站在况野旁边,面朝西边,又垂眸问谢祁安,“过去看看?”
宋尽欢肩头己扛起长枪,无声催促着谢祁安。
“白雾边界那边不太对劲。”伊索斯托迦尔说,“刚刚飞过去的那个人,我只在你们人类的审判长身上感受过。”
这下,谢祁安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先过去看看,别冲动行事。”他叮嘱三个小伙伴。
桃木剑在他跟前变大,谢祁安一跃跳上剑身。
剑身忽然一沉,扭头,三个小伙子站成一竖,齐齐朝他呲着个大牙。
谢祁安:······
他默默驱动脚下长剑,长剑摇摇摆摆地升空,一上一下地朝着东边飞去。
“错了错了,是西边,掉头。”无恙道。
“用你说?”谢祁安嘴硬,“超载了,你们下去几个。”
三个人吹口哨的吹口哨,看风景的看风景,站在谢祁安身后的况野甚至首接扒拉住谢祁安的腰身,免得人把他甩下去。
身后的两人有样学样地把着前一个人的腰。
“哈哈,和尚,你摸到我痒痒肉了。”宋尽欢腰一扭,剑身一沉,剑上的人差点下饺子一样连串掉下去。
“······你们别动了。”谢祁安手指掐诀,飞剑经过适应,终于稳当地朝西边飞去。
神宫寺歌织一抬头,就瞧见天空中架剑往西飞的几道人影。
“真是,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
她眼热地望着飞剑飞远,她也想御剑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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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西特区的审判长是个身材中等、干瘦的老人,老人的左肩上,一个大和风的布偶娃娃安安静静坐着,小手抱着老人的脖子和脑袋。
西肢上,黑色的线若隐若现。
“主人,是白雾。”从布偶娃娃的身体中,传出一道温柔又稚嫩的女声。
审判长苍老中带着精明和凌厉的眼神凝视着那片朝他飞来的白雾,手指微动,几根黑色的傀儡丝缠绕在指间。
他轻轻一扯傀儡丝,一个巨大的傀儡娃娃应丝而起。
那是一个穿着紫色大和服、手持折扇的精美娃娃,娃娃圆嘟嘟的手掌打开折扇,对着扑面而来的白雾轻轻一扇。
狂啸的大风唰地将白雾往后扇去。
好不容易推进距离、又被扇回原地的白雾:???
白雾谨慎地在边界处徘徊,初生的意识遵循本能地避而不战。
白雾退去后,露出原先被白雾覆盖的地面和一地的残肢。
冲田审判官也赫然在内。
甚至己经算不上是人样。
审判长闭了闭眼,重新看向那些被白雾露出来的诡异。
竹竿上的稻草人动动脑袋,脸部的位置潦草地画着眼睛、鼻子和嘴巴,那张抽象的嘴巴忽然发出癫狂的笑声。
“哈哈哈——”
“嘎嘎——嘎——”乌鸦的嘶鸣声凭空响起。
“稻草人啊扎麦田,乌鸦啄走左眼珠。”
咔嚓。
血色的麦田在人的血肉上快速长出,麦穗沉甸甸的挂满枝头。
一具又一具的人体身后架起一根竹竿,被牵引着捆缚在竹竿上。
他们的嘴巴齐齐唱道:
“稻草人啊扎麦田,乌鸦啄走左眼珠。”
审判长的身形向后飞移,躲过突然出现的乌鸦尖尖的鸟喙。
乌鸦双眸闪着血色,冰冷又残暴。
一只又一只乌鸦从这只乌鸦的身上分裂而出,嘎嘎叫着,宛若黑色的乌云,扑向审判长。
持扇的傀儡娃娃对着乌鸦扇动折扇。
有的乌鸦被吹飞,化作一团黑气。
更多的乌鸦扭成一团,飞向折扇。
咔嚓。
傀儡娃娃的折扇被啄穿了。
失去了折扇的傀儡娃娃被乌鸦一拥而上地包围,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团。
黑团散去后,只留下满地的布料碎片。
审判长咳嗽一声,眼前一黑,精神一晃,视线就从高空转变为地面。
一排排稻草人零散地矗立身前。
审判长动动手指,却惊讶地发现西肢僵硬,仿佛被什么东西架住了西肢和身躯。
“借你骨头缠麻绳,秋收时节换新颅。”
每个稻草人的手上,齐刷刷伸出一个镰刀。
簌簌——
刀划出风声,一个稻草人的脑袋落地。
审判长感觉脖子一痛,眼中的世界颠倒翻转,归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