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
冰晶在月光下折射出幽蓝的光,陆骁伏在雪堆后,咽喉里压着低沉的呜咽。这是他在喀喇昆仑山独自生存的第七夜,左腿伤口渗出的血珠刚离开身体就凝成红玛瑙,坠在毛皮护膝上发出细碎的脆响。
三十米外,三个身影正在翻动科考队的遗物。他们裹着白色伪装服,但异国制式的突击步枪在雪地里泛着冷光。陆骁把脸埋进雪堆降温,高热让视线有些模糊,但他记得每个闯入者登山靴的花纹——和三天前杀死地质学家的那伙人一模一样。
风掠过冰塔林发出呜咽,陆骁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像幼年观察牧羊人那样,注视着领头者解下面罩点烟。防风打火机蹿起的火苗照亮对方下巴的疤痕,这个细节让他后槽牙泛起腥甜。七天前正是这道疤痕出现在望远镜里,用猎刀挑断了科考队长的脚筋。
"该清账了。"陆骁舔掉嘴角的冰碴,从贴身口袋里摸出半枚弹壳。铜制外壳被得发亮,内侧刻着极小的"安"字。这是妹妹最后的遗物,那年暴雪封山,盗猎者的子弹穿透了她装满草药的背篓。
雪层突然传来细微震动,陆骁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远处三人组正在朝冰裂缝移动,那里埋着他用登山绳和冰锥设置的陷阱。领头者的军靴卡进绳套时,陆骁己经顺着背风坡滑下十米。他像头真正的雪狼那样贴地疾行,毛皮护腕与雪粒摩擦发出沙沙轻响。
"砰!"
霰弹枪的轰鸣震落冰棱,陆骁在滑行中拧腰转身。改装过的捕兽夹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咬住第二人的手腕。惨叫声惊醒了沉睡的冰川,他趁机滚进冰洞,用牙齿扯开抢来的背包——除了一包压缩饼干,还有张标注着红圈的等高线地图。
"原来是为了这个。"陆骁盯着地图上魔鬼峰的位置,喉结动了动。去年秋天他追捕偷渡客时,曾在那片冰斗发现过带弹孔的藏羚羊头骨。当时冻土里还半埋着银灰色金属箱,箱体上的辐射标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冰洞外传来拉枪栓的声响,陆骁把地图塞进狼皮袄夹层。高热让他的感官异常敏锐,甚至能听见对方换弹夹时滑脱的指尖颤抖。这让他想起十六岁那年,老猎人教他如何在暴风雪里辨认方位:"当你的血流得够快,连雪花落地的声音都会唱歌。"
"还剩两个。"他对着洞壁哈出口白气,冰面上立刻凝结出细小的六棱晶花。妹妹总说这是山神的眼泪,现在这些眼泪正顺着冰棱倒映出逼近的人影。陆骁解下腰间缠着的牦牛绳,绳结上还沾着昨夜撕咬他帐篷的雪豹的血。
当第一个枪管探进冰洞时,牦牛绳己经套上洞顶垂落的冰柱。陆骁蹬着冰壁荡出去的瞬间,百年冰川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数以吨计的蓝冰倾泻而下,将追兵连同他们背包里的铂金容器永远封存。他在雪浪中抓住事先埋好的登山绳,像狼叼住猎物喉管般死死咬住。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陆骁拖着伤腿爬回海拔五千西百米的岩缝。这里藏着他的秘密仓库:风干的岩羊腿、用狼胃袋制成的储水囊,还有那柄从盗猎者尸体上捡来的芬兰猎刀。他嚼着肉干查看地图,发现魔鬼峰的红圈旁标注着某种经纬度算法——和妹妹那本《高原植物图鉴》里夹着的算式惊人相似。
"安子..."陆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带着冰碴的血沫溅在雪地上。三年前那个雪夜,妹妹执意要进山采集抗辐射的雪莲花。她眼睛亮得可怕,说这是能救整个乡卫生所的宝贝。
暴风雪在日出时分骤然加剧,陆骁用狼毛毯裹住身体。腰间的盖革计数器不知何时开始嗡鸣,这让他想起金属箱里那些密封铅管。或许该去魔鬼峰看看,在那伙人的同伙到来之前。
他眯起眼睛望向雪幕深处,瞳孔缩成两道细缝。这种眼神曾吓退过的野牦牛,此刻却透着股孤狼盯上山崖的决绝。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陆骁的身影己化作雪坡上的黑点,很快被狂风抹去了踪迹。
冰原重归寂静,只有被血浸透的雪地上留着串脚印。那步幅精确得如同军用测距仪,却又带着野兽特有的狡黠韵律,每个转折都暗合着地形起伏。若从首升机上俯瞰,会看到这些足迹正蜿蜒指向魔鬼峰,像道新鲜的伤疤刻在雪山脊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