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这一巴掌力道够狠,稳稳地落在了纪云开虚弱苍白的面容上。
“你哪来的胆量,竟敢用寻死来要挟你妹妹?”
男人冷哼一声,继续破口大骂道:“皇上下旨纳你妹妹为妃,与不立你为后没有任何干系,瞧瞧你这副鬼样子,哪有资格当皇后。”
“你……混蛋!”左脸火辣辣地疼,纪云开气得大骂,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侮辱!
她纪云开记下了!
“混蛋?竟敢骂老子,胆儿真是肥了!”男人咬牙切齿的说着,抬脚就朝纪云开踹来了。
“你究竟要怎样?!”纪云开反应极快的在地上打了一个转,勉强站了起来。
看着眼前凶恶的男人,她愣了一下。
她本随同军舰一起被炸成了碎片,谁料竟魂附在自尽的天启纪家大小姐纪云开身上。
眼前的男人正是原主的父亲,当朝帝师纪贤,母亲则在生她时难产而死,继母是她小姨。
一进屋,就喊打喊杀,这混蛋男人,真是原主的父亲?
“我要怎样?你应该是我问你,你想怎么样?赐婚的旨意已经下了,不想嫁?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除了生死不知的燕北王,还有谁会娶你。”
纪帝师指着纪云开的右脸,一脸嫌恶。
“燕北王?”纪云开愣住了,脑子有片刻的混沌,好像断了片一样。
“别装蒜,你脸上有疾无国母之风,你和皇上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事已成定局,五天后就是你和燕北王的婚礼,要死等嫁到燕北王府再去死。”
纪帝师只当纪云开装傻,话说的更透了。
“皇上他……”
她与皇上有婚约,可在十天前解除了婚约,理由是她丑陋无盐,无国母之姿。
月前,皇上中毒,群医束手无策,习医十五载的原主冒死进宫,以身试药解了皇上的毒、救了皇上的命,却在脸上落下了一块黑斑,毁了自己的容貌。
她从原本的天启第一美人,变成了人见人恶的丑女。
三天前,皇上又因她妹妹一句话,将她赐给了燕北王为妃。
燕北王府,那并不是一个好去处。
如果是一个月前,她必然会成为全城女子嫉妒的对象,可现在世人只会同情她。
因为手握重兵、名震四海,引无数贵女竞折腰的燕北王萧九安,此刻正昏迷不醒生死难定,她若嫁去随时都有成为寡妇的可能。
但,成为寡妇并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燕北王死,燕北王妃必需陪葬!
燕北王府的男人不纳妾,燕北王死燕北王妃陪葬。这是燕北王府的传承了上百年的规矩,无人可以更改。
“哈哈哈……”
纪云开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笑得人心头发寒,笑得她自己的心也是一片冰凉。
难怪,难怪原主生无可恋。
横竖都是死,早死与晚死有什么区别?
死在纪家,指不定还能让纪家的人一辈子记住她。
要知道,皇上赐婚的圣旨上可说了,她这个准皇后爱慕萧九安,钦佩他舍身为国的义举,主动请婚。皇上为成全她的一片痴情,忍痛下旨赐婚,成全他们一对有情人。
这样的情况下,她要是自尽而死,无疑的告诉世人皇上的圣旨是满纸谎言。
“你,你笑什么笑?”纪帝师被纪云开笑得不安,气势也弱了几分。
“我笑……我自己!”
前世,她是遗腹子,不到三岁就因亲生母亲要改嫁而被遗弃。
今生,她却仍逃不掉被遗弃的命运。
“别装疯卖傻了,快把凤佩交出来。”纪帝师被纪云开笑得心慌,可仍旧没有忘记他的目的。
“凤佩?原来你是为凤佩而来。”纪云开唇边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凤佩是天启皇室传给皇后的至宝,先后临死前将凤佩给了原主,并告诫原主这块玉佩只能给下一任皇后。
“快把凤佩给我。”纪帝师语气冷漠。
“想要凤佩,可以……让皇上亲自来问我要。”不管如何,皇上都欠原主一个交待。
不等纪帝师开口,一娇俏的女子走了进来。
“皇上?姐姐,你忘了皇上第一次看到你脸上的黑斑,当场吐出来的事吗?”
女子一身粉衣,声音如黄莺出谷一般清脆悦耳,然她说出来的话却是剜人心肝。
“纪澜?”纪云开看着面前的女子,眼睛微眯。
纪家二小姐纪澜,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亦是天启四美人之一。
在她的容貌被毁,与皇上解除婚约后,纪澜被皇上赐封为皇贵妃,三个月后入宫。也就是她向皇上谏言,把她赐给燕北王萧九安为正妃。
“姐姐,几日未见你好像消瘦了许多?”
纪澜一双美目将纪云开从上扫到下,当看到她的左手时,纪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不过纪澜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可是一直盯着她的纪云开没有错过。
纪澜在疑惑什么?
“你看错了,我很好。”纪云开冷冷开口道。不小心扯动了左脸的伤,疼得她抽了口气。
她右脸被黑斑覆盖,左脸被纪帝师打得红肿,纪澜还能看出她消瘦了,真是不容易。
“凤佩你准备好,我回头派人来取。”
纪帝师说完对她说完,转头又拍了拍纪澜的手,宠溺的道:“澜儿,我们走,你之前想要的玉壶琴,为父给你找到了。”
“真的吗?谢谢爹爹。”纪澜嘴上一脸欢喜,可却掩不住眼中的不满:“爹爹,咱们快走,我现在就想试一试玉壶琴。”
纪澜能瞒得了纪帝师,却瞒不过纪云开,纪云开暗道不好,果然……
没走两步,纪澜突然停了下来,大喊:“爹爹,有血,有血的味道,你闻到了没有?”
纪澜一副吓坏了的样子,不安的道:“爹爹,这么多血……莫不是姐姐她割腕自尽?”
纪澜说完,立马捂住了嘴巴。
她怯怯的看看纪帝师,又看看纪云开,就好像犯了天大的错一样了。
纪云开倚着床柱而站,左手背在身后,没有说话,只是一脸嘲讽的看着纪澜。
有那么一刹那,纪澜差点演不下去了,她总觉得纪云开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小丑,纪云开她什么都知道。
“不会,你姐姐她……”纪帝师一顿,将到嘴的恶毒话咽下,生硬的道:“不是那么没用的人,也不会那么自私,她不会死在纪家。”
纪帝师语气温柔,可看纪云开的眼神却充满警告。
这事他自己知道就行,没有必要宣扬出来,要是传出去了纪家讨不到好。
“可是,那么多血,姐姐不是自尽是什么?”纪澜嘴上一副不解的样子,眼中却满满都是恶意与恨意。
是的,恨!
她恨纪云开,恨纪云开一出生就被先皇赐给太子为妃,什么都不用做,就成了准皇后。
恨纪云开明明不得皇帝喜欢,却能得到代表皇后身份的凤佩。
恨纪云开明明不得父亲喜爱,可每每出事父亲还是会为她着想。
就好比这次赐婚的事。
纪云开以为是她唆使皇上赐的婚,却不知这一切都是父亲在背后谋划。
纪云开为救皇上毁了容貌,又被皇上毁婚,放眼天启没有人再敢娶她。
可父亲想方设法让皇上给她赐了婚,让她有了归宿。
她和娘、弟弟还有父亲才是一家人,纪云开这个外人凭什么得到父亲的重视?
纪澜继续惊恐地说道:“父亲,姐姐流了好多血,我这就去请大夫……”
话未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跑……
她此时跑出去,纪云开就是没有“自杀”,也会变成“自杀”。
“澜儿,你站住!”纪帝师脸色微变,抬步就要去追纪澜,可他刚踏一步,一个瓷瓶就从他眼前飞过。
“哐当……”瓷瓶砸在纪澜的背上,碎成数片,落在地上。
“啊……”纪澜痛叫一声,身子直直的摔了下去,“咔”的一声,纪云开听到了骨头摔断的时候。
“啊……啊……”纪澜趴在地上,不断的惨叫,却说不出完整的话。
纪帝师脸色大变,快步跨过门槛将纪澜扶了起来,又气又怒地指着纪云开:“云开,你,你,你……”
纪帝师手指直颤抖,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怎么了?她不是要去找大夫吗?正好!”纪云开靠在床柱上,缓缓的平复凌乱的气息。
“疼,好疼……”
纪澜含糊不清的喊着,眼泪掉得愈加凶了。
“呵呵……”纪云开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出来。
果然看到讨厌的人比自己更惨,她就高兴了。
“你,你,你还笑,你还是人吗?!”
“彼此彼此。”纪云开笑得温和无辜。
“你,你,你这个……”
斥骂的话到嘴边,可看到纪澜在一旁,纪帝师生生咽了下来。
纪帝师带着受伤的纪澜和下人离开后,只留下纪云开一个人孤零零呆在屋内。
房门打开,阳光直射而入,屋内的温度越来越高,可纪云开却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冷了。
“不能再拖了!”
纪云开借着桌脚的力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药箱,又再次跌坐在地上。
针穿过皮肉,线在肉里来回拉扯。
很疼,疼的纪云开冒冷汗,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来,可是她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伤口缝好后,她从药箱里寻了一红色的线,编了一条链子遮挡在伤处。
纪云开勉强扶着墙来到床边,躺下后就再也动不了了。
可是,她现在很饿,还很渴。
“下人呢?堂堂纪府大小姐,身边连一个下人也没有吗?”纪云开躺在床上,强撑着没有合上眼。
呵……
纪夫人还真是狠,就凭她现在这个样子,纪夫人不需要动手,只要不管她,就能要她半条命。
“果然,最毒妇人心。”纪云开身体再也撑不住了,脑袋一栽就晕死了过去。
一息,两息……纪云开歪着脖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五息后,一道黑影从屋梁上蹿了下来……
城西茶庄。
“主上。”黑衣人走进一间漆黑的屋子,低声道:“凤佩拿到了。”
“很好,人死了吗?”屋内,有人开口,声音被刻意压低、压粗,让人难以分辨说话的是男是女。
“回主上的话,人没有死。不过,我给她喂了噬血散,不出三日,她就会因失血远多而死,且无人能查出异常,只当她自尽未遂伤口溃烂而死。”黑衣人冷酷的道。
“很好,三天后我要看到她的尸首。”低沉的嗓音在漆黑的屋内响起,阴森可怕,“三天后,她不死你死!”
“主子放心。”黑衣人低头,一脸自信。
而黑衣人不知道的是,他离开纪府后,歪在床上的纪云开缓缓的睁开了眼……
看样子,想要她命的人还真不少,可是她偏偏就是不死,看他们能怎样?
纪云开将嘴里的药丸吐在手上,冷笑一声,然后再次晕了过去。
而此时,燕北王府的正院里,身着精装的侍卫匆匆走来,双手捧上一个竹筒,交给了正院的管事。
管事打开一看,脸色凝重,挥了挥身示意侍卫退下,转身朝燕北王的卧室走去。
管事走进卧室,隔着床幔道:“王爷,有人对纪家大小姐下黑手,并布置成自尽的假象。”
纪云开的生死是小,可要因此将燕北王与朝廷的矛盾摆到明面上,就不好了。
若纪家大小姐在婚前自尽,宁死不嫁,那丢的不仅仅是皇上的颜面……
“纪家大小姐现在没有性命之忧,但属下猜测对方一计不成,定会再生一计。恳请王爷示下,是否需要派人过去保护?”管事心中焦急,语气却仍旧平稳。
片刻后,床幔里传言中生死不明的燕北王萧九安执起茶杯轻抿一口,淡淡说道——
“不必。”
声音清冷如玉,甚是好听。
燕北王妃非寻常女子能胜任的,若连自保能力都没有,不如……
“是,王爷!”管事虽然心里不安,却不敢置疑萧九安的命令。
管事又道:“王爷,这事要继续往下查吗?”
“你……查不到。”王爷没有说查,也没有说不查,就在管事不知该怎么办时,他又道:“让人盯紧纪云开,本王要知道她所有的消息。”
“是,王爷。”
管事弓身退下,开门的刹那,风吹开层层床幔,露出一张俊美不似凡人的脸,可惜无人得见……
纪云开再次醒来已是天黑,肚子很饿很饿。
确定伤口无事,纪云开便咬咬牙下了床,借着月光摸索到了厨房……
吃好睡好修养几天后,精气神就来了。
她也渐渐明白了纪夫人的手段,也明白了原先的纪云开为何渴望家的温暖。
纪家上下近百口人,可这些人却完全当她不存在……
纪夫人一直无声地告诉原本的纪云开,她不属于这个家,她是一个外人……
想到前世的自己,想到爸爸留给她的军章。
纪云开鼻子一酸,险些哭了出来。
不过她没有太多的时间伤怀,因为她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凤佩!”
她记得,原主的凤佩一直挂在脖子上,可是现在……
“怎么会丢了?”此刻,她的脖子上只有一根孤零零的红绳,凤佩不见了。
“该死!”她居然到现在才发现凤佩不见了,“凤佩去哪了?!”
突然间,门外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纪云开尚未反应过来,来人就撞开了房门。
“哟,云开小姐这是在干什么?”太监独有的尖细声响起。
纪云开忍不住皱眉,“李公公,有事?”
……
皇上此次宣她进宫,一半是为了给纪澜撑腰,另一半想必是为了取走凤佩。
可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凤佩在哪里,拿什么跟皇上交差?
顶着遗失凤佩的罪名,哪怕她是准燕北王妃,也逃不过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