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耀,手机。”
夏桃将手机递向沈耀。
“嗯,谁的?”
沈耀接过手机,懒散地喂了一声,问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姑姑立马变了一副语气。
“沈少爷,是我啊,夏桃的姑姑。”
“找我有什么事?”
沈耀将手机换到另一只手,然后扯了一下夏桃的胳膊,示意她坐下,等夏桃听话坐下后,沈耀的胳膊立刻搭了过来,将夏桃搂进怀里。
姑姑谄媚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清晰地传来。
“上次您给我的钱,快花完了,不知道沈少能不能再给点?”
“一百万这么快就花完了?”
夏桃听见一百万,多少?沈耀给了多少?
“对啊,菲菲这个病太难治了,我也没想到那么多钱砸进去,都填不满这个无底洞,但我又不能不管她啊,我女儿变成植物人以后,就跟睡着了一养,沈少您是不知道她又会翻身又会挠痒,有的时候还能闭着眼和家人说几句话......”
沈耀压根没有耐心听这些废话。
“行了行了,等会儿我再往你的账户上打五十万。”
“谢谢沈少!谢谢沈少......”
那头姑姑还没谢完,电话挂断,沈耀将手机还给夏桃。
“沈耀,你赔了多少?”
“房车钱加医疗费,怎么说也有个三百多万了吧。”
沈耀一副无所谓的语气,仿佛那不是三百万而是三百块。
沈耀的鼻间哼出一道气音,嬉笑着脸向夏桃靠近。
“怎么啦?心疼钱了?放心你老公很有钱,就算你每天白白扔三百万,扔一辈子也扔不完。”
夏桃厌恶地推了推沈耀的胸膛。
“我要回去学习了。”
沈耀松开胳膊,夏桃走后,他拿过摆在一旁茶几上的资料。
这是李萍从小学到大专的完整资料,包括她的家庭情况,甚至小时候有没有生过重病。
李萍是A市本地人,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阶级,在城中村有一套老房子,她的一切都很普通,平凡。
平凡到不配被沈耀放在眼里,沈耀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心中就生出无端的厌恶感。
难道是他的直觉错了,这个李萍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平凡人而已。
夏桃上楼回房间,厕所传来马桶的抽水声,李萍打开卫生间的门走出来。
“回来了?”
“嗯。”
重新坐下后,夏桃闻到李萍身上飘来一股熟悉的烟味。
她仔细闻了闻,确认没有闻错。
“李萍你抽烟了吗?”
李萍抬起胳膊闻了闻袖子。
“你能闻出来?”
夏桃点头,她的目光打量过李萍的厚刘海,李萍看起来就是一副乖乖女的打扮,怎么她也抽烟啊,而且她还是女孩子。
“抱歉,让你闻到了,我出去散会儿。”
李萍起身,走向卧室的阳台。
夏桃低头继续在草稿纸上演算数学算式的步骤,不时地抬头看一眼李萍。
李萍的背影很瘦,宽松的旧衣服穿在她身上,有种空空荡荡感。
在夏桃的认知里坏孩子才早早地学会抽烟,但李萍肯定不是坏孩子吧。
李萍回过头,目光直视向偷看她的夏桃。
“你看什么?”
夏桃赶紧移开视线。
“没有......”
晚饭,夏桃闻到饭菜的味道,胃里又涌起一股恶心,跑向卫生间。
自从怀孕后,她的嗅觉变得异常灵敏,有时候能清晰地闻到,肉类散发出的恶心味道。
沈耀等她吐完,才将水递过来。
“很难受吗?”
踏马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了,就不能研究点药给孕妇吃吗。
回到饭桌上,沈城和李萍已经在吃饭了。
李萍抬眼一眼回来的夏桃,随即视线盯向夏桃的肚子。
晚饭结束后,夏桃继续学高数,旁边的李萍也在纸上演算着,忽然李萍问她一句。
“你怀孕了吗?”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李萍演算的笔在草稿纸上停下了。
她放下笔,转头望向夏桃的小腹。
“多久了?”
“一个月。”
“哦,已经一个月了啊,这么快,我能摸摸吗?”
摸摸?
“可,可以吧。”
李萍唇角带着莫名的笑意,手掌隔了一层衣料,覆上夏桃的肚子。
手指骨节硬朗的大手缓缓绕着肚子转动,夏桃感觉哪里怪怪的。
“可以了吗?”
忽然李萍的手掌稍稍一用力,压下去,夏桃感受到那股力道,忽然浑身遍起鸡皮疙瘩,她抓住李萍的那只手挪开。
“好,好了,你别摸了......”
“嗯,不摸了,因为沈耀的孩子比较金贵,对吗?”
“不是这样。”
夏桃只是对李萍的举止感到不舒服。
“今晚就学到这里吧,我想回去了。”
“好。”
李萍却抓住夏桃的手腕,阻止她起身,同时身体前倾凑向夏桃的耳旁,小声说道。
“希望你能顺利将沈耀的第一个孩子生下来。”
一瞬间夏桃有种毛骨悚然的冰冷感从后脊梁爬起,李萍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透出一股阴森感,像某种盯上猎物的肉食动物。
“李萍,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祝愿你们的话,没有别的意思。”
李萍开始收拾桌子上的草稿纸。
“好了,你回去吧,好好休息,你现在是孕妇,和沈耀还是不要太频繁比较好。”
什么意思?什么太频繁了?
夏桃突然发现李萍这个人有点怪怪的。
回房间,沈耀躺在床上无聊地打游戏,听到门开的动静。
“终于回来了?”
沈耀放下手机从床上坐起来,然后看着夏桃冷淡地径直走向桌子,放下笔记本和笔。
沈耀的唇角向下微弯,不太高兴的样子。
“对了沈耀。”
夏桃忽然想起来让李萍离开的事。
“怎么了?”
沈耀下床凑过去。
“等过两天李萍的身体好转,还是早点让她走吧。”
李萍这个人,给夏桃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好啊。”
让那个臭女人滚,沈耀巴不得!
第二天上午,夏桃睡醒,沈耀还在睡,她静悄悄地起床,下楼。
“醒了?”
李萍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夏桃被她吓了一跳。
“嗯,李萍,你的身体好点了吗?”
“已经好多了。”
“那,你过几天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你突然要赶我走?”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留在这里不太好,毕竟沈耀他......”
“哦,我懂了,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就是要赶我走,果然留在这里还是太麻烦你了,别担心我过几天就走。”
李萍上楼,上到一半又停顿住,回头对夏桃。
“其实沈耀作为你孩子的父亲,你还是会选择维护他的,对吗?”
“没有......”
夏桃没有想维护沈耀,她只是害怕看到李萍真的杀了沈耀。
李萍冷哼继续上楼,直到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她好像惹李萍生气了。
今天是周末,沈耀说每周的周六周末两天,夏桃都可以去养老院看望爷爷奶奶。
临出门前,夏桃敲开李萍的房间门。
“有事?”
李萍从里面打开门。
“我要和沈耀去养老院看望爷爷奶奶,今天下午不能和你一起复习了。”
养老院,爷爷奶奶。
“等下,我和你们一起去。”
李萍合上门,几分钟后换好衣服,对夏桃说走吧。
沈耀等在楼下的车旁,看见和夏桃一起出来的李萍,这家伙怎么也跟来了。
养老院。
夏桃先去看了奶奶,才一周时间不见,奶奶不仅瘦了许多,精神也大不如从前了。
看见自已最爱的孙女,脸上竟然什么表情,仿佛不认识夏桃一样,视线盯着某一处,安静地呆坐。
“奶奶?”
夏桃重复叫了数遍奶奶的名字,奶奶的脸上才终于恢复了一丝神采,从神游中回过神来,眼里重新有了夏桃的影子。
“桃桃,你来啦?”
“奶奶,刚才你走神好严重啊,奶奶在想什么心思吗?”
“奶奶什么也没想,最近奶奶的脑袋忽然变得很糊涂,老是想不起来事,唉,人老了,不中用了。”
奶奶拍拍夏桃的手背。
“桃桃等着啊,奶奶去给你拿好吃的。”
奶奶蹒跚着起身走向床头,弯腰打开床头的铁柜摸索起来,边摸索嘴里边嘟囔。
“奇怪啊,我明明记得在里面放了一盒桃酥来着,去哪里了?是我糊涂记错了吗。”
夏桃看着奶奶的背影,奶奶的行为好像有些不对。
“奶奶,你怎么了?”
奶奶回过头,脚步蹒跚着朝外走。
“桃桃再等等啊,我去找你爷爷问问,我明明记得在柜子里留了一盒桃酥来着,唉这是哪里啊?你爷爷怎么不见了。”
奶奶陌生地看着养老院的病房。
“奶奶您别找了,爷爷他不住在这里。”
沈耀说爷爷又生病了,被安排在另一间病房单独照顾。
李萍坐在凳子上,夏桃的奶奶,该不会老年痴呆了吧。
真可怜,被双亲抛弃的孤女,好不容易活到长大,这么快又要面临与她相依为命的爷爷奶奶生病痴呆的境况。
沈耀在外面和医生说完话,又心烦地在外面多待了一会儿,他不知道等会儿进去了该怎么和夏桃说,但夏桃的爷爷确实没有多长时间了,这件事必须让她知道。
还有夏桃奶奶的情况也不好,最近确诊阿兹海默症,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这种病一旦确诊只能任由它发展,吃药的结果也只有延缓症状,无法治愈。
沈耀问安翰。
“带烟了吗?”
安翰从口袋中摸出烟和打火机,烟是沈耀常抽的那个牌子,他从小跟在沈耀身边一起被培养长大,有很多一样的习惯。
沈耀咔哒点燃一支烟,望着养老院下方户外活动区清幽的环境。
病房里,夏桃撕开果冻的塑料封,这些零食是夏桃从外面带过来的,奶奶不舍得吃这些东西,留给她吃。
“妮儿你也吃。”
奶奶往李萍的手里塞了一枚果冻,苍老的手碰到她的手时,第一感觉像粗糙的老树皮。
“谢谢奶奶。”
李萍的手里捏着那枚冰凉的果冻,低头看手心,是芒果味。
沈耀推开病房门走进来。
“夏桃,出来一下,我跟你说件事。”
走廊里。
“我跟你说完以后,你可别哭啊。”
“嗯,我不哭。”
夏桃听见她的奶奶得了阿兹海默症,疑惑地问沈耀。
“阿兹海默症是什么?”
“就是老年痴呆。”
“老年?痴呆?”
沈耀啧了一声,这女人该不会连老年痴呆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得了这个病的老年人,会逐渐忘光以前所有的记忆,忘了所有人。”
夏桃明白了,奶奶得了一种会失忆的病。
“不过你也别太伤心,你奶奶年纪大了,会得这种病很正常,除此之外她的身体没有其他毛病,应该还能活很久。”
倒是夏桃的爷爷,情况才是真的严重。
医生建议保守治疗,其实和等死没有多大的区别。
“还有你爷爷,算了等你见到他了,再慢慢跟你说吧。”
病房里,爷爷戴着供氧罩,黑皱苍老的手背连接输液点滴。
爷爷的神志清醒,看到夏桃来了,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桃桃你来了?”
“爷爷,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夏桃不明白,明明几个月前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地,仿佛一夜之间爷爷奶奶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没办法,爷爷的年纪大了,陪不了桃桃多少年了,总有一天爷爷奶奶都会走的,这就是生老病死。”
夏桃的鼻子一酸,嗓音委屈。
“可是我不希望爷爷奶奶走,我害怕。”
爷爷奶奶走了,她该怎么办呢。
沈耀看见就心烦,抬脚出去了。
“桃桃别怕,爷爷奶奶走了,将来还会有新的亲人来陪你啊,桃桃不会永远孤单的。”
新的亲人。
李萍安静地看着病房里的爷孙。
呵......
............
离开养老院,沈耀答应以后天天带夏桃来看老人,毕竟夏桃爷爷现在的情况,看一天少一天。
晚上回到别墅,晚饭后,夏桃接到了夏书海的电话。
手机接通后,夏桃不知道该怎么叫夏书海,她已经不想承认夏书海是她的爸爸了。
夏书海的声音亲切地从手机里传出来。
“喂?桃桃吃晚饭了吗?”
“吃了。”
“爸爸这几天来A市出差谈项目,桃桃要不要出来见见爸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