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再过三日,你就是本宫的了
“公主,公主!”
身着淡绿色宫女服的豆蔻少女从殿门一路小跑,最终停在了一扇玉屏风前,马马虎虎地行了个礼。
“公主,容长洲又惹圣上生气了,圣上气得直跺脚呢,说是要砍了他”
悦焉一股脑地说完,还没等气顺,左上方就传来沐辞的训斥声。
“说了多少遍,宫里不可大声喧哗,公主面前休得无礼,方才行的礼都错了,重来!”
“无妨”
墨玖安原本在美人榻上闭目休憩,被悦焉吵醒后,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容北书呢?”
“容家二郎并未开口,任凭兄长殿前失言,也不曾替他求饶几句”
悦焉脑袋弯弯,认真思考道:“不过,容北书毕竟是庶子,的确没有道理替嫡长子求情,倘若容长洲祸从口出,真被陛下砍了,那容北书不就能做下一任家主了?”
听到悦焉的分析,墨玖安一侧唇角微扬,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
容北书若真想抢家主之位,那就没有容长洲什么事了。
容北书没有替自已的兄长求情,那是因为他根本不需要求情。
容北书无需亲自上场,朝中也有的是人替他出面保下这个口无遮拦的容长洲。
容北书为官六载,在朝中跟个小透明似的,在众人眼里,他就是一个安分守已,内敛低调的六品寺正。
可在这恭敬收敛的面具下,是那张搅动风云的脸。
墨玖安从未想过,这个毫不起眼的容氏庶子容北书,竟会是三年前让她吃一记闷亏的人。
三年了,还真是让她好找。
“继续留意容长洲,有任何情况及时来报”墨玖安吩咐道。
两日后,悦焉确实带了消息禀报,容氏兄弟正在醉仙楼看戏。
墨玖安女扮男装出了宫门,直奔悦焉所说的酒楼去了。
闹市酒楼,富丽堂皇。
一楼有偌大的舞台,白日里伶人唱戏,晚上便是乐人奏乐,歌舞升平。
一楼的桌子小而巧,是给那些散客用的,二楼的饭桌大而疏,是给多人安排,三楼有被红木屏风隔开的半闭隔间,还有几间雅房,皆是为贵客所设。
此时正值白天,一楼大堂的伶人动作行云流水,气韵声腔。
墨玖安只是淡淡一瞥,径直去了三楼,找个了视野极好的位置包了下来。
待落座后,悦焉手指对面二楼,“公子,他们在那儿”
墨玖安顺着瞥过去,一眼便瞧见了三个人。
一位是大鄿第一谏臣,无双国士容长洲,他身穿黛蓝广袖长袍,盘坐于席,边吃着点心边看戏。
另一位是他“不争气”的弟弟容北书,一身霜白锦服,乌发只由一根玉簪固定,坐在容长洲对面沉默不语。
然而坐在容氏兄弟中间的,正是刚“抢”了玖安公主府邸的何家嫡女何昭夕。
何昭夕身穿鹅黄纱裙,双手托腮,似乎是在认真听戏,那姿势摆的俏皮可爱,又透着些许天真。
堂堂一国公主的府邸,当然不可能说抢就抢。
除非这是天子的旨意。
何昭夕的父亲何烨镇守南疆十年,前几日声势浩大地回来,皇帝以赏赐之名,把墨玖安刚竣工的府邸送给了何烨,接风宴也定在了那里。
墨玖安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唇角渐渐弯了起来,眼底浮上几分的兴奋:“备礼吧,本宫想去接风宴了”
沐辞颔首领命。
没过一会儿,沐辞和悦焉纷纷被楼下的戏台吸引了心神,人虽站在墨玖安两侧,可那目光早已定刻在了一楼伶人身上。
每每唱到好处,酒楼内就会传来叫好鼓掌声,可墨玖安对这种故事并不感兴趣,还不如对面那个白衣美少年吸引眼球。
对面坐着两男一女,女子显然对容长洲更感兴趣,对他说话间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透着亲昵。
而容北书正襟危坐,时不时抿一口,也不看楼下情况,听着他们二人的谈话,默默敛起广袖,然后依次给他们添酒。
容北书侧脸棱角分明,剑眉星目,神态始终淡淡的,偶尔对着侃侃而谈的容长洲轻扯嘴角,那清冷的眉眼便会染上几丝暖意。
如此美人在侧,何昭夕竟有心思勾搭容长洲?
“睁眼瞎子”
墨玖安说罢,一声轻嗤。
沐辞顿时回过神,顺着公主的视线望去,只见那三人相谈甚欢,与方才并无不同。
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这三个月以来,公主几乎每一次早朝都会问容长洲的情况,听他如何惹怒圣上,如何怼得满朝文武咬牙切齿,朝中有哪些大臣联名参他,又有哪些大臣出面替他说话,甚至爱屋及乌,连带他那“碌碌无为”的弟弟容北书也会问上几句。
公主喜欢容长洲已到了这步田地?匆忙出宫竟只为见容长洲一面?
不等沐辞腹诽半刻,又传来公主略带戏谑的声音。
“容北书啊容北书,再过三日,你就是本宫的了”
容家二郎?
沐辞蓦地转眸看向容北书,有些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难道这么久以来公主一直在看容北书?
那个整日出入牢狱,审凶犯断命案的大理寺寺正容北书!?
容氏前任家主子嗣淡薄,唯有二子,嫡子容长洲,庶子容北书。
据说容长洲在十岁那年落水撞到了头部,醒来后失去记忆性情大变,可也因此慧根全开,从此便能出口成章,七步成诗,后又高中状元,写出的策论惊动全朝,被皇帝亲封为无双国士。
此后,他在朝堂平步青云,仅六年光阴一路坐到三品中书侍郎的位置,与一堆四十老几的老官员平起平坐。
容长洲在诗词歌赋上的天赋整个大鄿无人能敌。
他是世人眼中的天才,从小备受瞩目,可天才大多都有些奇怪的毛病,他也并不例外。
与其才华相衬,他个性洒脱直率,时常嘴比脑快,一旦固执起来可谓是登峰造极的程度。
他在朝堂直言不讳,从不会顾忌其他朝臣颜面,甚至也会当众指出皇帝的不对,气的皇帝一波未平又一波重起。
可不知是皇帝宽容,还是容长洲运气太好,每一次有朝臣出面弹劾他,就一定会有朝臣出来保他。
次次危机他都能安然度过,仿佛有一张不死不灭的护身符。
然而容家二郎容北书......
沐辞对这容北书知之甚少。
他比容长洲小三岁,各个方面都不如其兄长,性格孤僻,沉默寡言,从不会与人起争执。
若不是那张令人无法忽视的容颜,按他那垂眸收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当真是可以完美隐身。
容北书平平无奇,更没听说有何突出的才能,在大理寺的一个位置上干了六年之久,也不见得有丝毫提升。
公主怎会放着容长洲不看,却看这样的人?
“公子在说谁?”沐辞压不住心中的疑惑,小声地问。
墨玖安没有回应。
墨玖安的目光依旧落于对面二楼,在片刻的观察后,她一口闷尽杯中酒,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
回宫后的几天里,墨玖安破天荒地没再询问容家情况,别说是容北书,连容长洲都未曾提及,只是时不时确认贺礼之事。
沐辞忧心开口:“公主为了那府邸耗费了大量心血,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墨玖安垂眸看书,淡淡回应:“我若在意区区一座府邸,便不会默许父皇赏赐给何烨了,一座府邸换十万兵权,值”
“按您的吩咐,礼物已经备好了”,沐辞踌躇片刻,“可是这么做,免不了被那些个大臣弹劾”
“若能帮父皇收回兵符,被弹劾又何妨?场面闹得越大越好,我很期待明日的接风宴”
说及此,墨玖安似是想到了什么,放下书缓缓抬眸。
“观察了容北书这么久,终于可以正面交锋了”,墨玖安的声音变得缓慢而悠哉,饶有兴致道:“我很好奇明日,当容北书多年的伪装被我撕开时,他脸上会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