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设备区的铁皮棚顶烤得滚烫，周同学紧握着设计图，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他踢了一脚散落的蜂窝铝板，金属碰撞声惊飞了电线杆上的麻雀。
“上次改装通风系统就让我通宵了三个晚上，这次又要拆散热器？”他故意把抗证文件举到钱老师眼前，“万一出问题，厂家可不会替我们承担责任。”
钱老师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工具箱上的水壶突然发出沸腾的尖啸声。
“厂家技术员明天才能到。”他拧紧壶盖时，蒸汽在镜片上凝成了白雾，“但明早八点就要验收。”
郝悦蹲着整理扳手，指甲轻轻刮过罗辰运动裤的侧缝。
三枚弹簧垫圈的凸起硌着他的大腿，这是他们约定的三级预警——库存配件只剩最后三组。
罗辰摘下沾着粉笔灰的冠军徽章，将它别正，金属别针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冷光。
“TR - 7L的液冷系统可以和蜂巢结构嵌套……”
“说点人话！”周同学突然踢翻了脚边的水平仪，圆形气泡在绿色液体里疯狂地抖动。
郑同学冲过来扶仪器时，看到设计图背面未擦净的镜像字痕，郝悦的笔迹在水泥地上投下细长的影子。
设备区的照明灯突然亮起，罗辰的影子笼罩住周同学。
“抗震测试每耽误半小时，赞助商提供的奖金池就会缩水5%。”他抓起粉笔在水泥地上写公式，蜂巢连接处的修正参数突然变成了保送加分的数值。
“全国赛金牌保送资格，今年有六个名额。”
周同学盯着地上未干的粉笔字，裤兜里的手机震动着，是赞助商推送的消息。
防腐涂层的冷光映在他脸上，把他的瞳孔染成了深海般的蓝黑色。
远处传来陈经理用门禁卡刷开仓库的电子音，郝悦把拧开的功能饮料塞进罗辰掌心，易拉罐上的水珠洇湿了他袖口的粉笔印。
“你要的独立操作模块。”罗辰突然在周同学的手机屏幕上投下一片阴影，“新方案里给你留了展示区。”他指尖点着抗震文件的某条细则，“厂家验收时，改造部分的技术陈述人……”
海风裹挟着柴油味掠过，周同学后颈的汗水把校服领口浸深了两个色号。
他扯下粘在扳手上的便签纸，发现上面画着三个歪扭的弹簧符号——郝悦不知何时把最后三组垫圈的使用权标记在了他的工具区。
蜂巢散热片在探照灯下泛着银光，周同学用液压钳夹住最后一颗六角螺栓时，手指突然顿住。
他瞥见郑同学工具箱里藏着半包苏打饼干——那是郝悦昨天特意带给低血糖队友的储备粮。
"卡尺。"罗辰的声音贴着郝悦耳畔擦过。
她反手递工具时，尾指蹭到他手腕内侧的静脉，那里还留着三道抓痕——是上周替她修自行车链条时被齿轮划伤的。
设备区顶棚的吊灯突然晃动，二十米高空垂落的电缆在墙面上投出蛛网般的碎影。
"三号区准备就绪！"郑同学喊声未落，郝悦己经抱着抗震文件冲进隔离带。
她马尾辫上别的银色发卡突然脱落，那是罗辰用比赛奖金买的生日礼物。
金属落地声与顶棚异响同时炸开，罗辰抬头时瞳孔骤缩——悬吊在钢架上的备用蓄电池正垂首坠落。
"小心！"罗辰扯住郝悦后领的力道大得惊人。
两人踉跄着撞进堆满缓冲棉的物料车，文件纸页如同白鸽般西散纷飞。
郝悦的后腰重重磕在车斗边缘，她本能地抓住罗辰胸前的冠军徽章，别针在拉扯中划破了他锁骨处的皮肤。
整个设备区陷入死寂，蓄电池在距郝悦脚尖五厘米处裂成两半。
钱老师冲过来时踩碎了地上的发卡，水晶碎片在探照灯下折射出冰棱般的光斑。
周同学握着液压钳僵在原地，他脚边散落着本该锁进保险柜的升降台钥匙。
"没事吧？"罗辰的手还护在郝悦脑后，指尖沾着她发丝间缠绕的金属碎屑。
郝悦试着起身时突然吸气，左脚踝在摔倒时别进了物料车防护链的缝隙。
她借着整理文件的动作挡住泛红的脚腕，却漏看了罗辰盯着她发颤指尖的凝重眼神。
二十米外的控制台突然响起警报，周同学工具箱里传来定时器到点的嗡鸣。
郝悦攥着最后三张完好无损的抗震文件，纸面上还留着罗辰解题时惯用的矩阵排列公式。
郑同学弯腰捡蓄电池碎片时，发现断裂处沾着未凝固的蓝色胶体——那本该在半小时前完成固化。
"验收倒计时西十分钟。"钱老师擦着镜片上的冷汗说道，他身后电子屏的红光笼罩着所有人。
郝悦扶着物料车站起来，左脚掌落地时传来细密的刺痛，像是有玻璃碴顺着血管扎进了心脏。
罗辰把冠军徽章重新别回领口，金属表面还残留着郝悦掌心的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