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的霁州城飘着灶糖香，城隍庙前的祈福灯市人头攒动。一盏九层莲花灯忽地熄了芯火，灯罩上浮出蛛网状血痕。卖灯老汉掀开灯纸查看，灯架内竟蜷着具女童尸体——她的西肢被红绳系成提线木偶状，掌心握着半截青铜钥匙，齿纹与二十年前宫城密库的制式分毫不差。
结案后的雪夜，五人围坐在城南糖画摊前。林照水盯着琥珀色的糖浆，忽地开口：“药王谷的‘七星引脉术’，针孔间距比锦绣庄尸体的针孔密三厘。”
顾闻钟用刻刀在雪地上勾画齿轮纹路：“宫城水闸的齿轮，每枚误差不超过发丝粗细。”他指尖一顿，“但去年那批……全是残次品。”
沈知微的银铃忽地轻颤，她抬手接住一片落雪，雪粒在掌心融成血色：“九皇子别院的琉璃瓦，用的不是釉料……是人血混着骨灰。”
城隍庙的香炉青烟扭曲，苏砚辞的判官笔挑起红绳。琉璃镜片映出绳结处的冰晶：“南疆冰蚕丝浸泡过尸油，与荒山经幡案是同一批原料。”他劈开灯架底座，暗格里滚出卷泛黄地契，“城南三十亩桑田的地契……归属竟是三年前被抄家的江南织造！”
林照水割开女童的胃囊，银针挑起半枚蜡丸：“里面封着改良的雷公藤粉……剂量足够让成年男子癫狂。”她掀开尸体后领，脊椎处七枚金针排列成北斗状，“这是药王谷禁术‘锁魂针’，但本该救人的金针被淬了寒髓蛊毒。”
庙后古井突然传来铃铛声。裴昭的红缨枪刺穿井口冰层，枪尖勾起条精钢锁链。顾闻钟的千机匣弹出齿轮绞盘，拽出的铁笼里蜷着三具工匠尸体——每具尸身的皮肤被完整剥下，替换成绘满星图的丝绸，眼眶内嵌着官窑出产的琉璃眼珠。
“是失踪的灯彩匠人。”沈知微的软剑挑开丝绸皮肤，露出皮下靛蓝刺青，“九头蛇纹玉玺……与黑袍人锁骨刺青同源。”她指尖抚过星图褶皱，“这些丝绸遇热会显形……看火折子！”
火光掠过丝绸的刹那，星图骤然扭曲成运河布防图。苏砚辞的判官笔疾点图中三处：“水位标记比现行河道低三丈……这是二十年前的旧图！”
地底忽传机括轰鸣，整座城隍庙开始倾斜。五人坠入地下祭坛时，三百盏人皮灯笼同时亮起——每盏灯笼皆用少女面皮制成，额间点着与染坊童尸相同的朱砂，灯芯竟是寒髓蛊虫！
灯笼幽光中，苏砚辞恍惚看见父亲自焚那夜的书房。满地案卷里混着半张运河图，朱批字迹与眼前星图完全一致……那夜父亲嘶吼的“玉碎山河在”，原是这个意思！
林照水触摸人皮灯笼的纹理，药王谷禁地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师姐被剥皮时凄厉的惨叫，与此刻灯笼在风中的呜咽诡异地重叠……
蛊虫突然振翅，毒粉随火光爆散。裴昭旋身舞枪成风，枪缨卷灭数盏灯笼。顾闻钟的千机匣弹出铜镜阵列，反光灼烧蛊虫翅膀，焦臭味中却见虫尸化作靛蓝毒雾！
“震位烛台有裂痕！”苏砚辞闭目听声，判官笔猛然刺向祭坛浮雕。机关崩裂的刹那，地面塌陷露出青铜棺椁——棺面刻满与九皇子医案相同的脉象图，缝隙渗出冰蓝色黏液！
暗影中闪出个侏儒工匠，手中铁凿首刺林照水后心：“你们不该碰九皇子的药……”裴昭的枪尖贯穿其右腕时，他袖中抖出的火折子己点燃蛊虫。爆炸气浪掀翻青铜棺的瞬间，沈知微扑向棺内滚出的玉匣——匣中半枚虎符与裴昭父亲的残符严丝合扣！
晨钟惊起寒鸦时，五人立在烧焦的城隍庙前。苏砚辞从灰烬中拾起半片青铜齿轮，纹路与宫城水闸枢纽完全契合。林照水将毒雾残渣撒入瓷瓶，混着雪水凝成“赎罪”二字——遇热竟分解为南疆文字，译作“替命”！
顾闻钟青铜棺上的机括，突然想起父亲屠城前夜的呓语：“青铜本净，人心染尘……”
暮色沉沉，裴昭独坐残垣。她将父亲的断枪穗沉入古井，却见井底浮起无数青铜碎屑——那些本该深埋地底的军械残骸，此刻正顺着暗河涌向九皇子别院的琉璃瓦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