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接住飘落的鎏金齿轮碎片,鸽羽擦过指尖时还带着硫磺的灼热。
任萱突然攥住我的手腕,她掌心的莲花纹烙得我皮肤发烫:"这些齿轮和密室的西洋钟表机关咬合方式完全相同。"
渡口的晨雾裹着硝石特有的苦香扑面而来,我望着对岸错落分布的芦苇垛,突然意识到那些看似天然的草堆都朝着相同角度倾斜——那是任萱在密室墙上演算过的蒸汽压强三角。
"他们用火药做引信。"任萱突然折断芦苇杆,暗红的硫磺粉末簌簌落在她绣着蒸汽阀门的袖口,"昨夜鼎中液体沸腾时,我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
河面突然泛起诡异的七彩光晕,与我滴入青铜鼎的血产生的图腾如出一辙。
陈副将的佩刀突然撞在岸边礁石上,刀鞘暗格弹开的瞬间,三枚艾草丸滚入浅滩,遇水即燃的青烟惊起整片芦苇荡的飞鸟。
"放箭!"我扯过身旁盾牌将任萱护在身后,淬毒的箭矢钉在盾面发出的却是金石相撞之声。
这根本不是寻常土匪能拥有的兵器,倒像三年前工部呈给圣上的玄铁箭。
对岸传来郑寨主的狞笑:"曾大人可识得这暴雨梨花箭?"他掀开伪装成草垛的铁箱,露出蜂窝状的发射机关。
我认得那转轮上的鎏金卡扣,正是昨夜信鸽叼走的半片齿轮的纹路。
任萱突然将手链按在我渗血的虎口:"时间不够回溯整场战役,但足够看清那个。"她染血的指尖指向河面,七彩光晕中隐约浮现暗流走向。
我瞳孔骤缩——那些看似湍急的旋涡竟都在相同位置形成规整的圆形,分明是水底藏着转动的金属轮盘。
"他们要用水轮机启动对岸的机关阵!"我反手将令旗掷向传令兵,旗杆上的铜铃却突然被陈副将的刀鞘击落。
这个平日唯唯诺诺的副将此刻眼中跳动着密室青铜鼎里那种诡异的气彩:"大人要兄弟们送死?"
士兵们骚动起来,有人注意到陈副将靴底沾着的朱砂在河滩上印出带血的齿轮纹。
我摸向腰间藏着密室铜镜的暗袋,镜面倒映出的三眼菩萨像突然与对岸某处反光重叠——郑寨主身后的桅杆顶端,赫然悬着与密室铸铁门环相同的降魔杵与蒸汽阀组合机关。
"任萱,硫磺粉!"我扯下披风兜住她扬起的药粉,火星窜起的刹那,二十步外的浅滩突然发生小范围爆炸。
浑浊的水浪里浮出半截精铁齿轮,正是驱动水轮机的核心部件。
陈副将突然高喊:"他在用妖术!"几个亲信立刻跟着鼓噪,士兵们惊恐地看着河面漂浮的齿轮。
任萱突然拽断手链砸向最近的水轮机,琉璃珠迸裂的瞬间,所有人看到爆炸延缓了半息才轰然作响——她在时空间隙里争取到了最关键的时间。
"这是工部去年淘汰的第三代水雷。"我踩着仍在震颤的河滩,从齿轮内侧抠出鎏金编号,"郑寨主背后的人连兵部图纸都敢偷,你们真以为剿匪失败还能活命?"这话是对着陈副将说的,他腰间露出的火漆印边缘,分明沾着青铜鼎里才有的七彩黏液。
对岸突然传来齿轮卡死的刺耳声响,任萱扎进河里的发带正死死缠住某处转轴。
朝阳穿透硝烟照在她湿透的后背,透出若隐若现的蒸汽轮机草图——那是今晨在密室铜镜里见过的图案。
我拔出刺入礁石的长枪,枪尖挑起的却不是进攻令旗,而是半片染血的玄铁箭簇。
当啷坠地的金属表面,慢慢浮现出兵部特供火漆遇血显影的暗纹,正与陈副将靴底朱砂印出的齿轮纹严丝合缝地重叠。
河风突然裹挟着密室里的梵钟声掠过战场,对岸桅杆顶端的降魔杵开始逆向旋转。
任萱沾着硫磺粉的手指在我掌心画完最后一个压力系数时,整条河的水位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曾逸!"她突然将发烫的额头抵住我染血的肩甲,"水位降到三寸时,水轮机第二转轴会露出水面三指宽。"她睫毛上凝结的七彩水珠滚落在我裂开的虎口,"那处转轴用的铸铁,和密室门环是同一批次。"
我握紧浮现出蒸汽阀纹路的剑柄,听见山体深处传来与昨夜密室相同的齿轮轰鸣。
陈副将正悄悄割断某条固定盾阵的牛皮绳,而他袖口漏出的半截信筒,分明插着根与密室信鸽相同的鎏金尾羽。
任萱的呼吸与河面同步起伏,硫磺粉在她指缝间折射出碎金般的光。
我望着那些随水位下降逐渐的齿轮,突然按住腰间震颤的青铜镜——镜面倒映的士兵们脸上,正浮动着与陈副将靴底相同的朱砂暗纹。
"诸位!"我将染血的玄铁箭簇重重插进礁石,青铜鼎的七彩黏液突然在箭尾燃起青烟,"三日前运粮队遇袭,你们可记得陈副将的佩刀砍断的是哪条麻绳?"
士兵们面面相觑。
任萱突然抛出个浸满火油的草球,火星窜起的瞬间,草球在半空炸开数十枚铜钱——正是密室暗格里失窃的军饷。
"断的是捆银箱的牛筋绳。"我剑锋挑起陈副将的披风下摆,露出内侧用朱砂绘制的齿轮阵图,"而昨夜本该值守粮仓的人,靴底却沾着密室独有的七彩泥。"剑尖划过河滩湿泥,勾勒出的纹路与他靴底图案严丝合缝。
骚动像触礁的浪花突然平息。
任萱将手链残存的琉璃珠碾碎在掌心,七彩粉末随风飘向对岸:"水轮机第二转轴还有半刻钟就会露出。"她沾着硫磺的指尖在我掌心写下的温度,比沸腾的青铜鼎还要灼热。
我解开发冠掷入河中,看着鎏金发带缠住某处暗流:"三年前工部玄铁失窃案,结案文书说熔了三百斤废铁。"长枪突然刺入水面,挑起的齿轮内侧鎏金编号在朝阳下泛着血光,"可这枚刻着天启七年的转轴,用的正是那批玄铁!"
士兵们的吸气声惊飞了芦苇荡最后的夜枭。
陈副将刚要后退,任萱甩出的发带己缠住他腰间信筒。
当啷落地的鎏金尾羽插着半片羊皮纸,上面朱砂绘制的渡口布防图,正与对岸草垛的倾斜角度完全重合。
"今日截断的何止是匪路。"我踩住那张羊皮纸,青铜镜突然映出郑寨主身后的桅杆机关,"我们要折断的是插在王朝命脉上的毒牙!"玄铁箭簇在掌心割出的血痕突然发烫,与河面残留的七彩图腾产生共鸣,在盾牌上投射出工部密档才有的齿轮分解图。
任萱突然将最后硫磺粉抛向空中:"三指宽!"她染血的裙裾扫过水面,的转轴在爆炸中发出与密室门环相同的悲鸣。
我挥动令旗的瞬间,二十名死士突然卸甲跃入河中——他们背负的牛皮囊遇水膨胀,竟化作与密室蒸汽阀相连的浮桥。
"放箭!"郑寨主的嘶吼裹着铁器相撞的噪音。
但本该万箭齐发的对岸,此刻只有零星箭矢卡在转轮机关的摩擦声——任萱缠住转轴的发带,正随着水位下降越收越紧。
我拾起陈副将掉落的佩刀,刀柄暗格弹出的艾草丸滚入浅滩:"三年前你私吞剿匪赏银时,用的就是这种遇水即燃的把戏吧?"燃烧的青烟在空中凝成工部火漆印的形状,与玄铁箭簇上的暗纹分毫不差。
士兵们的怒吼突然压过了水轮机轰鸣。
我扯断染血的肩甲系带,看着鎏金纹路在河面铺成进攻路线:"愿意跟我踏碎这毒牙的——"长枪劈开最后一缕晨雾,钉入对岸礁石的瞬间,整条河的七彩光晕突然汇聚成密室见过的三眼菩萨像,"就踩着菩萨的莲花纹过河!"
任萱突然按住我渗血的虎口:"蒸汽压强要失衡了。"她睫毛上的硫磺粉簌簌落在剑柄,鎏金纹路竟开始自主转动。
对岸传来齿轮崩裂的脆响,伪装成芦苇垛的铁箱接二连三炸开,暴露出的暴雨梨花箭在晨光中锈迹斑斑。
"就是现在!"我吹响含在齿间的鎏金哨,声波震碎了最后几颗琉璃珠。
佯攻的士兵突然调转盾牌,将淬毒箭矢尽数反射回对岸。
郑寨主的狞笑卡在喉咙里,他身后的桅杆机关突然逆向旋转,将暴雨梨花箭的转轮绞成废铁。
任萱湿透的袖口甩出条银链,正勾住某处的转轴:"压力系数临界点!"她拽着铁链在河面划出半道圆弧,被割裂的水流突然裹挟着七彩黏液倒灌进水轮机。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我望见三十六个蒸汽阀同时喷出与密室相同的青烟。
"杀!"长枪挑飞最后块礁石时,整条河的齿轮都在哀鸣。
士兵们踩着浮桥冲锋的脚步震碎了残余的机关阵,郑寨主倒退着跌进自己布设的捕兽坑,坑底竖立的玄铁刺正泛着与密室暗器相同的幽蓝。
陈副将突然暴起扑向任萱,却踩中自己先前割断的牛皮绳。
绷紧的绳索弹起块尖锐的齿轮碎片,精准地贯穿他藏着密信的袖袋。
羊皮纸在硝烟中燃烧时,我闻到了青铜鼎里特有的苦艾味。
"留活口!"我用剑鞘击飞他欲吞下的毒丸,"兵部侍郎书房熏的龙涎香,可盖不住你身上铸铁熔炉的焦臭。"任萱突然将染血的发簪刺入地面,簪头露出的半截鎏金齿轮,正与陈副将后槽牙镶着的机廓严丝合缝。
残阳染红河面时,对岸桅杆终于轰然倒塌。
任萱弯腰拾起片带着齿痕的玄铁,上面暗红锈迹拼出的正是郑寨主背后势力的图腾。
她突然攥紧我的手,掌心的莲花纹与青铜鼎残留的烫伤重叠:"山寨里还有更大的蒸汽机关。"
我望着山脊处升起的诡异青烟,那烟尘旋转的轨迹,分明与密室梵钟震荡时的声波纹路相同。
士兵们正在打扫战场,没人注意到陈副将掉落的半片鎏金尾羽,正悄悄滚进某条岩缝——那岩缝里渗出的七彩黏液,己经凝成齿轮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