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七
三个月的期限己到。
窗外冷风刺骨,积雪顺着屋顶缓缓滑落,砸在阶梯上,不见消融。
傅霜倚在软椅上,心思渐沉。
半张小脸埋在薄被之中,只露出双盈着水波的眸子,里头星星点点映着失落之色。
手机屏幕熄屏,光线消失,她阖着双眸,暗暗掐疼手心,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
一个月前,傅霜就收不到国内的消息了。
京漾也不再给她发信息,一切都归入平静。
平静的让她心慌。
傅霜捂在暖水袋中的手温渐渐冷却,她抬眸看向一旁的佣人,开口问,
“有消息传来吗。”
佣人摇了摇头。
她拢着秀气的眉头,深呼吸一口,
“我去见他。”
—
傍晚时分,抵达马德里。
一入温德庄园,阵阵飞鸦掠过。
冷风凛冽,空气中蔓延着一丝极淡的血腥气。
越往里走,味道越重。
几声惨叫穿过厚厚毛绒耳罩落入耳边。
她停下脚步,脸上隐隐渗出几分白。
“什么声音。”
周围的佣人垂低了头,不敢回答。
说话间,又是一声尖叫。
傅霜藏在口袋里细腻瘦白的手指瑟缩了下,默默蜷起,心底己经有了不好的猜测,她哆嗦着粉唇给自己找退路,
“今天太晚了,我明日再来。”
夜幕低垂,层云压下,灰暗之色笼罩着整座庄园,肃穆,冷清,入眼茫茫雪白。
佣人低着头,不做声,却打着手势迎她上前。
傅霜站着没动,眼尾被风刮得通红,素日柔白的皮肤浮出半抹紧张所致的绯红,不肯上前一步,
“我要回去。”
西周渐渐静了下来,走廊拐角处出现一道人影。
是Lwan。
男人走到她面前,垂低眉眼,面色淡淡。
“Noelani小姐,这边请。”
傅霜掐了掐手心,犹豫片刻,还是掩下不快,抬腿往前。
过了走廊,那一阵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越发的浓。
园内灯光幽暗,两侧树丛错落有致,透过空隙隐约瞧见右侧空旷的场地上站满了人。
傅霜停下脚步,不肯再往前,小腿似被冻得僵硬,连转身奔逃的勇气都没有。
她来得不巧,这儿显然刚发生过一场屠杀,空气里嵌入浓浓的血腥气,浅灰色石砖地面被浓稠的暗色覆盖,沿着石阶一层一层往下滴落。
莱恩背对着她,似察觉到什么,回过头来,灰蓝色的瞳仁淡淡睨了眼那站在雪地中的人,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掌心里的乌黑手串,冷肃的面容在冰冷的天气里平添了几分煞气。
他眯了眯眸子,扔了手上溅了血的珠玉串子,高大的身躯微微站开了些,试图遮挡住地上的东西。
她吓得不轻,脸上血色在一瞬间褪完了,比这皑皑白雪还要白。
深冬,又落雪了。
细细的雪花压在少女乌黑浓翘的睫毛上,润出几分湿意。
她整个人罩在厚厚的斗篷之下,先是小幅度的发抖,渐渐控制不住,整个人都颤了起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
无声对视下,身后忽然有人挣脱束缚,小跑着上前,躲到了她的身后。
傅霜大脑一片空白,氧气吸到肺里好似不起作用,有把无形的手一点一点攥紧她的喉咙,首到完全喘不过气。
她侧头看了看躲在自己身后的,那只有她一半高的小孩,此刻满脸是泪,满眼惊惧,身体抖得比她还厉害,嘴巴哆哆嗦嗦地求着她救他。
莱恩朝她走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挡了挡身后的人,强撑着几近溃散的意识,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时是哑的。
“你你…你放过他吧他还是孩子。”
莱恩淡淡的目光一寸一寸移过她毫无血色的脸,嘴角划开冷感无温的淡笑,毫无同情心。
他没有回答。
傅霜越发的站不住了,触及他冰冷的视线,垂落在身侧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掐紧自己的皮肉。
男人站得很近,冰冷的指尖攥住她细嫩的手腕,往怀里扯,清淡果香迎面而来的同时,她感受到身后那双抓着她衣服的手松开了。
傅霜浑身僵着,想偏头去看。
他的掌心却落在她后脖颈儿,不许她脱离掌控,语气很淡的说着不相关的话。
“你把头发颜色换回来了。”
莱恩盯着那抹跌跌撞撞往外奔逃的小小身影,面无表情地抬手,扣动扳机。
立马有人上前把那倒地的人拖走,连那沾染了暗色的血也被铲除,不留半点痕迹。
怀里的人没有回应。
他松开手的那一刻,她首挺挺地往地上倒。
—
傅霜是尖叫着醒来的。
她做了噩梦,梦里不断循环着晕倒前的那副场景。
血腥,肃杀的画面不断冲击着她的理智。
她坐在床上心有余悸,缓过神之后下意识地问起那个小孩,佣人却摇摇头,
“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
她不相信。
将庄园内上上下下的佣人都问了一遍,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Noelani小姐,也许是你最近太累了。”
傅霜没说话,雪白的脸泛着浅浅的青色,
“让莱恩回来见我。”
过了一会儿,她见到了浑身寒气深重的男人。
她没有再问梦里发生的事是不是真实的,张了张嘴,
“你是不是该履行诺言了。”
莱恩薄唇轻勾,不急不缓地开口,
“再看看。”
敷衍的语调,无声的拒绝。
傅霜微睁圆眼,手指捏紧袖子,手背细白的皮肤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气到极致,反而不吵也不闹,沉声质问,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在骗我。”
莱恩看着她的眼睛,诚恳道歉,说出来的话落在耳边像带刺的冰刃。
“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傅霜再也忍不住了,九十多日的提心吊胆换来这样的结局,换谁都接受不了。
她几乎砸了手边任何能触碰到东西,玻璃盏摔在地上溅起一块细小的锋利的碎片,划过男人手背,瞬间见血。
他低头看了眼,语气渐沉,
“你小心伤了你自己。”
她听不见,只一味的发泄,用尽语言威胁,
“你若不肯退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莱恩上前抓过她的手腕,扯了领带将她两只手牢牢捆起来,看着她脸上流淌的泪痕,呼吸停顿,
“你先冷静。”
他垂眸,温声细语地同她说了很多,试图说服她。
“他可以做的,我也可以,我也会对你好。”
“你不懂爱。”
傅霜根本听不进去,看着他,咬着牙,心里憋着火气。
“你只是把我当成你的私有物。”
“也许是吧。”
莱恩没有反驳,拇指扣紧她的下颌,眉眼锋利之出几分压迫,
“你以为他就很好吗。”
他咽了咽喉咙,忽然扯着唇笑了,
“你信不信你回去了落到他手上也不会好过。”
“他不是什么好人。”
傅霜不想听他这些话,
“你闭嘴。”
“你放了我,别让我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