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年八月初八,秋分前七日。
大明宫含元殿的龙尾道铺着新制的獬豸纹红毯,李焕的西獬豸玉符在丹墀石上投下西重影子。距韩皋伏法己过二十日,春杏设计的十二面匠籍旗在殿角猎猎作响,每面旗上的地域纹章都绣着当地匠人捐出的断指银饰 —— 这是帝国首次允许匠人代表列席朝会。
"俚族银匠盘盘," 通译官的声音在殿内回荡,"请为陛下展示交趾匠人新制的 ' 万邦来仪 ' 锦。" 身着黎锦的盘盘跪下,展开的五丈锦缎上,波斯商团的驼队、江淮漕工的漕船、陇右匠人的织机,共同托举着中央的獬豸灯,灯油竟是用苜蓿与椰枣汁调和的。
宪宗皇帝的目光落在锦缎边缘的粟特文注记:"波斯织工说," 他忽然开口,"他们的织机也开始绣獬豸角,说能避开官户税。" 手指划过俚族神鸟与獬豸的合纹,"李监丞可知道,这是自太宗朝以来,蛮夷匠人第一次在锦缎上绣官符。"
李焕正要作答,殿外忽然传来驼铃声 —— 易卜拉欣的商团牵着三峰骆驼闯入,驼背上载着大食、吐蕃、南诏的匠人代表。大食织工举着绣有阿拉伯文獬豸的丝毯,吐蕃锻匠捧着刻有藏文触邪纹的铜鼎,南诏漆匠则献上绘有獬豸与孔雀纹的漆器。
"陛下," 吐蕃锻匠的汉语带着高原的铿锵,"我们在逻些城发现," 他指向铜鼎内侧的星象,"吐蕃边将竟用唐匠断指银铤铸币," 展开的藏文盟书盖着十二家部落的火漆,"恳请将匠人断指纳入《唐蕃会盟》条款。"
更震撼的是南诏漆匠的证词,他们在苍山深处发现了分银案的暗线:"每道漆纹里都藏着北斗," 他用漆刀在殿柱划出显形的星象,"边将说,这是 ' 天朝星槎贡 ' 的标记,实则每道纹对应十贯分银。"
李之涣适时呈上国子监的最新刻碑,《匠人碑记》的背面己刻满西域诸国的匠人祝词:"大食织工说 ' 触邪之角无国界 '," 他的手指扫过楔形文字与汉文的对照,"这是丝绸之路第一次,匠人之声盖过驼铃声。"
春杏则带着江淮漕工代表跪下,呈上用漕渠沉银铸的 "万匠印":"陛下," 她的泪痣在烛火下闪着光,"这方印用十二名漕工的断指做纽,从今往后,匠人纳赋的牒文上,都该盖这个印。"
殿内突然响起撕裂声,某节度使的朝服被漕工代表扯下,露出与韩皋同款的北斗刺青。老仵作周师傅的验伤报告适时呈上:"江淮遇刺漕工的断指梭," 他指向刺青边缘的红胶土,"与该节度使靴底土质完全吻合。"
宪宗的目光落在 "万匠印" 上,忽然解下腰间的獬豸玉佩:"朕准匠人自主纳赋," 玉佩轻放在银印旁,"但需将獬豸角分作十二段 ——" 他望向各国匠人代表,"让每段角尖,都照着你们的织机、锻炉、漆盆。"
未时三刻,李焕在殿后遇见吐蕃锻匠,对方突然用藏语低吟:"逻些城的匠人说," 他展示着掌心的獬豸刺青,"当年文成公主带去的织机,现在又多了道 ' 触邪纹 '。" 这话让李焕想起父亲的甲胄图,陇右军的甲胄,终将成为保护匠人的盾,而非分银的模。
黄昏时分,春杏在尚食局后巷遇见大食织工,对方赠她一本波斯文的《织工正义经》,封面的獬豸角竟与长安的别无二致:"我们从波斯湾到长安城," 织工的眼睛像两汪清泉,"终于知道,公平的织机,需要共同的经轴。"
更鼓初响时,李焕独自站在大明宫的獬豸石雕旁,看着匠人代表们在月下交换技艺:俚族银匠教波斯织工打制獬豸耳钉,江淮漕工向吐蕃锻匠学习淬火术。春杏的新绣样在风中舒展,那是她连夜赶制的 "丝路万匠图",每道衣纹都绣着不同文明的公平符号。
他忽然想起妹妹小满的信,桑田的苜蓿迷宫里,张二哥正带着陇右匠人,用苜蓿汁在《唐六典》抄本上绘制匠人星图。信末画着个抱着十二国匠人的獬豸,旁边写着:"哥,娘说,大明宫的砖缝里,早该长出匠人埋下的公平种子了。"
长安城的月光照亮含元殿的飞檐,李焕摸着新赐的五獬豸玉符 —— 因推动国际匠人联盟再加一等,玉符角尖的光竟能映出波斯湾的潮汐。他知道,分银案的暗线仍在西域延伸,吐蕃的铸币、南诏的漆纹、大食的丝毯,都可能藏着新的缺角。
当晨钟再次响起,李焕望着大明宫前的苜蓿与椰枣共生树,阳光穿过獬豸灯的影子,在地上投下千万个交叠的角尖。他知道,这是新的开始,是千万匠人用断指与希望,在人类文明的锦缎上,绣下的第一针 —— 一针下去,千丝万缕的公平,终将织就永不缺角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