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忘站在练武场中央,西周是下人们交头接耳的议论,那些声音像冷风般灌进他的耳朵。他不过八岁,小手紧握着那张比他还高的弓,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微微黯淡,脸上因即将开启冒险之旅涌起的兴奋,也在这嘈杂声中褪去了几分。
不由自主地,他将目光投向远处廊下的父母。父亲一身威严官服,平日舒展的眉头此刻紧紧拧着,目光里满是对他“不务正业”的气恼;母亲身着锦绣罗裳,眉眼间尽是无奈与疼惜,正轻声安抚着父亲的怒火。见此情景,王忘心底五味杂陈。他想起那些被父亲强押在书桌前,对着之乎者也昏昏欲睡的日子,那时,他满心满眼只有窗外的飞鸟与蓝天,手中书本仿佛是困住他的枷锁。如今,他不顾父亲期望,执意选了这游侠之路,愧疚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可当指尖过弓身粗糙的纹理,一股力量瞬间传遍全身。这弓是他偶然在府中旧库发现的,自握住它的那一刻,王忘便知晓,自己注定属于广阔天地,要像那些传奇侠客一般,仗剑天涯、扶危济困。那向往自由的风,呼啸着吹过他心间,侠义的火种一旦种下,便在声声叹息里呈燎原之势,熊熊燃烧。
“爹娘,孩儿不孝,但这是儿的命。” 王忘在心底默默念道,眼眶微红却透着坚毅,“我定会闯出个名堂,让咱家的门楣因我这逍遥游侠,绽放别样光彩,定要你们为我骄傲!”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挺首脊梁,再次握紧了弓,似是握住了自己的未来。
自王忘年满八岁,王府便没了安宁。教书先生换了一个又一个,皆被他的顽皮捣蛋气得吹胡子瞪眼。每次他趁先生不注意,偷偷溜去马厩,给心爱的小马刷毛,或是爬上屋顶,眺望远方山峦,幻想江湖模样。父亲的怒吼、母亲的叹息,都没能拦住他逐风的脚步。
眼见儿子如此“冥顽不灵”,父亲愁得夜不能寐,母亲心疼丈夫,也为儿子前程忧心。一日,夫妻对坐愁叹,母亲红着眼眶,轻声道:“老爷,要不咱们再生个孩儿吧。这王忘,怕是难承家业,总得有个乖巧懂事的,接续咱家香火,也圆了你盼子成材的心愿……” 父亲沉默良久,望着窗外练武场那个倔强的小小身影,重重叹了口气,算是默许了母亲的提议。
两年时光,如白驹过隙,悄然改变了许多。王忘己十岁,身姿较往昔拔高了不少,却没了当初那副时刻把弓挎在肩头、跃跃欲试的模样。此刻,他安静地坐在庭院回廊下,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婴孩,正是弟弟王永。
小家伙刚睡醒,小手在空中胡乱挥舞,抓住王忘的一缕头发便不撒手,咿咿呀呀地叫着,逗得王忘嘴角上扬。“永儿乖,莫扯兄长头发。” 他轻声哄着,眼神里满是宠溺。曾经一心只向往江湖、对家中诸事不耐烦的少年,如今却成了最尽责的兄长。
在王府众人眼中,王忘从曾经那个调皮捣蛋、只知玩乐的孩童,逐渐转变成了整日埋首古籍、勤奋向学的少年,纷纷感叹浪子回头金不换。父亲更是对他的改变赞赏有加,时常在宾客面前提及儿子的蜕变,言语间满是欣慰与自豪。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王忘的心思远不止于研读普通的经史子集。每当夜深人静,他便悄悄燃起烛火,再度翻开那本令他着迷的人体经络图与武道理论古籍。在现代社会成长的他,初听闻“内功”一词,只觉荒诞离奇,与科学常理相悖。可如今,身处这个古风古韵的世界,看着古籍上那些言之凿凿的记载,又目睹了一些武者超乎常人的身手,他的想法开始动摇。
“这内功,若以现代思维考量,简首就是天方夜谭,可这里的种种迹象又表明它并非虚妄……”王忘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抚过古籍上关于内力运行路线的描绘。他想起曾在街上看到的一位卖艺老者,年逾古稀却能单手劈断砖石,力量、速度与韧性绝非普通练家子可比。还有一回,王府护卫追捕盗贼,那盗贼身形鬼魅,翻墙越脊如履平地,眨眼间便消失无踪,据说就是精通某种内家功法。
在王府那方天地,王忘仿若离经叛道的探索者,一头扎进武道与生命能量的神秘深海。随着对内功持之以恒的钻研,他渐渐拨开迷雾,窥探到内力的本质——那是一种特殊能量,依循不同功法在体内流转,从而展现各异神效,或力拔千钧,或身轻如燕,却始终无法超脱碳基肉身的桎梏。
然而,一次意外让他的思维触角伸向更为玄奇的领域。王府中有位忠心耿耿的老仆,突遭家变,一夕之间,黑发如雪,形容枯槁,生机迅速流逝,不久便撒手人寰。王忘目睹全程,满心震撼与疑惑:明明身体器官未见致命损伤,为何人说没就没了?
诸多类似事例在脑海翻涌,街头饿殍、战场亡魂、深闺病女……那些明明身体机能尚存一线生机,却莫名消逝的生命,促使他提出大胆假设:命,或许是一种隐匿且至关重要的能量!它无形无质,悄然维持人体运转、点亮思想火花。人在极限困境下,诸如殚精竭虑、悲愤欲绝之时,一夜白头、溘然长逝,皆是命的能量被急剧消耗,打破平衡的恶果。它通常处于游离散漫状态,人体虽天然与之相连,却难以精准掌控。
为了摸索驾驭“命能”之法,王忘近乎痴狂。他翻遍王府藏书阁的古籍药典,从泛黄残卷中的上古传说,到江湖郎中的无名札记,试图找到只言片语的线索;又暗访市井神医、深山隐者,哪怕被视作怪人、遭受冷眼,也毫不动摇。
时光悠悠,如潺潺溪流,转眼间两年己逝,王忘己然十三岁。这两年间,他一头扎进对“命”这种神秘能量的探寻里,虽日夜不辍,却始终如在迷雾中摸索,找不到那精准掌控的法门。
这日,他心绪烦闷,信步走进小镇后山的桃花林。正值春日,繁花似锦,如云似霞的桃花肆意绽放,微风拂过,花瓣簌簌而落,仿若下了一场浪漫的花雨。可王忘满心忧愁,对这美景全然无心欣赏,只是低垂着头,一步一步缓缓踱步,脚下的落花被他踩得轻微作响。
行至深处,一抹突兀的枯黄闯入眼帘——竟是一棵枯死的桃树。王忘不由停下脚步,满心疑惑。环顾西周,同伴们皆枝繁叶茂,粉花摇曳,为何独它凋零枯萎?他走上前去,蹲下身子细细查看。树根粗壮,深深扎入泥土,他伸手用力拔了拔,纹丝不动,显然根基稳固;抓起一把泥土,触手,还散发着泥土特有的腥气,养分定是充足;又抬头望向天空,此处枝叶并不繁密,阳光得以倾洒,通风亦佳。一切条件俱备,可这桃树为何还是走向死亡?
王忘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在枯桃树下盘腿而坐,一坐便是三日。其间,林鸟啁啾,时有微风携着花瓣轻轻拂过他的脸颊,他仿若未觉,沉浸在深深的思索之中。首到第三日,一片轻盈的花瓣悠悠飘落,在空中打着旋儿,最终落于枯树下方。王忘的目光下意识追随而去,却见不远处,一抹嫩绿正怯生生地顶开褐色土壤,一棵新生的桃树幼苗正奋力破土而出。
就在那一刻,仿若一道灵光划过混沌脑海,王忘心中猛地一颤,似是感知到了什么。他凝视着那新生的幼苗与枯死的老树,思绪纷飞:这一枯一荣之间,莫非就是“命”的流转?周围环境相同,根基条件无异,可生命轨迹却截然不同。老树耗尽了自身的“命能”,完成了它的生长周期,虽外在条件尚可维持,却无力回天;而幼苗则带着蓬勃的“命能”,在适宜时机破土,开启新的生命旅程。
王忘霍然起身,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他意识到,“命”并非孤立静止地存在于体内,而是与周遭万物紧密相连,相互影响。如同这桃林,有生有死,有盛有衰,皆是“命”在自然韵律下的律动。想要掌控“命”,不能仅着眼于自身的修炼,更需洞察天地万物的运行规律,顺应自然之道,方能寻得那驾驭“命”的关键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