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钥匙在掌心烙出深红印记。
暗室外的冷笑声裹着铁锈味渗进来,与我三日前在醉仙楼听到的兵甲摩擦声重叠——是赵护卫的玄铁枪尖刮过青砖的动静。
杜灵萱反手将官印按进石壁凹槽,紫黑蛛网应声收缩成团。
她剑锋划破蛛丝时踉跄半步,袖口甩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细针,钉进最先闯入的三名护卫眉心。
"东南角有暗渠。"我震断铜听筒尾端的蜡封,灌入变徵音调。
老者脖颈爆出的铁蒺藜随声波震颤,护卫们腰间的镔铁令牌突然泛起青芒。
杜灵萱的剑鞘重重磕在我后腰。
三支淬毒弩箭擦着耳际掠过,钉入铜钥匙孔洞的刹那,整面铁栏轰然倒塌。
她拽着我滚进暗渠时,官印残留的紫黑胶质正顺着石缝攀爬,缠住追兵的皂色靴筒。
腐臭的渠水漫过锁骨,杜灵萱掐着剑诀的手在发抖。
我摸到她腕脉紊乱的跳动,乾坤幻音诀的宫调刚起,却被她剑尖挑破水面的动作打断。
"省着内力。"她割下半幅浸血的衣袖缠住我右手,"钥匙给我。"
铜钥匙接触伤口的瞬间,细密金纹沿着血丝蔓延。
我想起老者指甲缝里的金箔碎屑,暗渠顶部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有人掀开了第三块气窗。
十二柄钩镰枪刺破水面的刹那,杜灵萱的剑锋在水下划出半圆。
暗红血雾腾起时,我对着钩镰枪尾端的铜环吹出角音。
护卫们整齐划一的劈砍动作突然扭曲,两柄枪头狠狠扎进同伴肩胛。
"左转第三个岔口。"杜灵萱的官印在水底泛出幽蓝微光,映出她脖颈蔓延的青色脉络。
我攥着铜钥匙划破掌心,将带血的商调音波拍向渠壁。
石砖缝隙渗出粘稠黑液,追兵的惨叫声被某种咀嚼声吞没。
杜灵萱突然抓住我的后领提速,一具挂着金丝软甲的尸体从我们头顶漂过,心口插着半截玄铁枪头。
出口处的铁栅被铜钥匙熔出红痕时,杜灵萱突然用剑柄抵住我咽喉:"别碰那些金线。"
月光从栅栏外漏进来,照见密密麻麻的金线悬在渠口,每根线上都串着三枚带倒刺的铜铃。
我咽下喉间翻涌的血气,摸出怀里浸透的《璇玑乐谱》。
"捂住耳朵。"我将书页按在渗血的伤口上,宫商角徵羽五音逆序炸响。
金线应声崩断的瞬间,杜灵萱的剑光己劈开最后七枚铜铃。
夜风裹着血腥味冲进鼻腔,我转头望见城主府东阁的琉璃顶正在坍塌。
杜灵萱突然闷哼一声,剑尖插进地面才勉强站稳——她手腕的青色己蔓延至肘关节。
"他们用了困龙桩的毒。"我撕开衣摆去缠她的小臂,却发现渗出的血珠正在腐蚀布料。
铜钥匙突然发出蜂鸣,五十步外的马厩传来弩机转动声。
杜灵萱的剑鞘横扫我膝弯,两人扑进草料堆的刹那,十二支三棱箭钉穿我们方才站立的地砖。
我嗅到箭簇上的桐油味,这是边军专用的火弩。
"上马!"她斩断缰绳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
我对着马耳吐出连续的羽音,受惊的枣红马撞翻三架弩车冲向西侧角门。
追兵的呼喝声突然停滞,城主府围墙外亮起连绵火把。
杜灵萱的剑锋擦着我腰侧刺出,挑飞某件闪着金光的暗器。
铜钥匙在此时发出灼烫高热,我望着角门上新贴的玄铁符咒,终于明白老者说的"活人傀儡"意味着什么——那些举着火把的"百姓",脖颈都挂着与铜钥匙纹路相同的金锁。
杜灵萱突然按住我聚气的手:"用变调。"
当商音混着血腥味刺破夜空时,冲在最前的五个傀儡突然转身扑向同伴。
枣红马撞开玄铁符咒的瞬间,我瞥见杜灵萱的剑柄吞口处,那抹新鲜的剑痕正泛出与城主印鉴背面相同的青光。
马鬃扫过面颊的刺痛让我清醒。
左侧护卫的阵型突然扭曲,三柄长刀砍中自己人的盾牌。
杜灵萱的剑光撕开裂隙时,我摸到铜钥匙底部凸起的机关纹——那形状竟与赵护卫的枪缨坠子分毫不差。
枣红马撞开第七重拒马桩时,我听见杜灵萱喉间溢出的气音。
她的剑柄还残留着血痂凝结的纹路,在月光下像条盘踞的青龙。
左侧护卫的盾阵裂开半寸缺口,我咬破舌尖将变宫调灌入铜钥匙。
"低头!"
杜灵萱的剑鞘擦着我发顶扫过,三枚金锁应声坠地。
那些挂着金锁的傀儡突然抽搐着跪倒,脖颈处爆开的血雾染红了街边酒旗。
我趁机震碎最后两枚铜铃,变徵音裹着碎铁片扎进盾牌缝隙。
"西市巷!"杜灵萱的剑尖挑飞染血的灯笼,照见青石板上蜿蜒的桐油痕迹。
这女人竟连撤退路线都算准了火弩的射程——桐油遇火即燃,追兵的马蹄声果然在岔路口停滞。
我攥着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铜钥匙底部的机关纹突然开始发烫。
杜灵萱的脊背紧贴着我胸口震颤,她肘关节的青色脉络己经爬上肩头,在锁骨处凝成蛛网状瘀痕。
"张记绸缎庄的幌子。"她突然用剑鞘戳我肋下。
枣红马前蹄踏碎染坊门前的陶缸,紫红色染料泼在追兵脸上,倒让那些傀儡的金锁显出妖异的紫光。
我对着幌子下的青铜风铃吹出半阙羽调,藏在檐角的三具机关弩应声调转方向。
箭雨倾泻而下的刹那,杜灵萱突然拽着我滚落马背——那匹可怜的枣红马被七支弩箭钉在门板上,眼珠还映着西市牌楼残缺的"叁"字。
血腥味混着染料刺得鼻腔发酸,我摸到杜灵萱腕脉己乱得像暴雨砸瓦。
她的剑锋却仍稳稳指着巷尾:"钥匙给我。"
铜钥匙触到她掌心血污时,竟发出金石相撞的脆响。
那些细密金纹突然活了似的游向伤口,将渗出的黑血逼成雾状。
我猛然想起醉仙楼密室里的鎏金香炉——张老板上个月收购的那批西域香料,燃烧时也会析出类似金箔的碎屑。
"闭气!"
杜灵萱的断喝惊飞檐上夜枭。
她割破指尖在青砖画符,血珠落地竟化作跳动的火苗。
那些追到巷口的傀儡突然捂住喉咙,金锁缝隙里钻出密密麻麻的金线虫,在火光照耀下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我趁机撕开《璇玑乐谱》封皮,浸血的夹层里掉出半枚残缺的玉珏。
杜灵萱的瞳孔骤然收缩,剑尖挑起玉珏时,上面沾染的金粉与铜钥匙的纹路完美契合。
"去染坊后院。"她突然咳出带着金丝的血沫,"水井。"
我背着她撞开朽木门的瞬间,追兵的嘶吼突然变成整齐的踏步声。
二十具挂着金锁的傀儡堵在巷口,脖颈以相同的角度向右扭曲——这是困龙桩操控活尸的标志性动作。
井栏上的青苔蹭破手背,杜灵萱的剑鞘重重磕在辘轳轴心。
当机关转动的咔嗒声响起时,我对着井底幽深的水面吹出完整的宫商调。
回音激起的涟漪中,竟浮现出张老板那张堆笑的脸——他正往茶壶里撒着金箔碎片。
"跳!"
杜灵萱拽着我坠入冰水的刹那,井壁暗格突然弹出七柄淬毒短刀。
我攥着玉珏的手撞上某处凸起,头顶石板轰然闭合的瞬间,看见最后一线月光里飘落的染坊账本——封皮上的朱砂印鉴,分明盖着与城主官印相同的虎头纹。
刺骨寒水中,玉珏突然发出灼人高热。
杜灵萱散开的发丝间,一缕金线正缓缓游向耳后,与我们在暗渠见到的傀儡金线如出一辙。
我摸到井壁某处新鲜的剑痕,那走势竟与张老板柜台后的山水屏风裂痕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