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倒灌进喉咙的瞬间,我反手扣住杜灵萱的腰带。
爆燃的油囊在身后炸出橙红旋涡,周霸天的锁链擦着我耳侧砸进石壁,飞溅的紫绸残片像极了吴媚儿醉酒时抛向戏台的流苏。
"闭气!"杜灵萱的银梭突然刺穿水面漂浮的木箱,十二枚淬毒暗器叮叮当当钉在我们头顶的青砖上。
她拽着我撞破腐朽的船板,咸腥的水流裹着鳞粉冲进鼻腔——这里竟是暗门豢养毒鲛的地下码头。
周霸天的狞笑在穹顶回荡:"鲁大侠可认得这些铁笼?"二十八个玄铁囚笼半浸在墨绿池水里,每根铁栏都嵌着赵月惯用的紫晶石。
杜灵萱突然闷哼一声,她手腕旧伤渗出的血珠落进池水,那些沉睡的鲛人竟开始躁动。
"戌时三刻。"我默念陈护卫昏迷前画的残月,指尖在池壁摸索到琴弦粗细的凹槽。
《十面埋伏》的第七变调从指间倾泻,水面浮尸的腰带铜扣突然共振,十二柄淬毒飞刀应声坠入池中——这是三日前卫书生在茶楼演示过的磁石机关。
周霸天的锁链擦着我脖颈掠过,却在触及紫晶石的刹那突然偏转。
杜灵萱的银梭趁机绞住铁链,她借力跃上囚笼顶部的青铜烛台,烛泪滴落处显露出暗门运毒路线的浮雕图。
"雕虫小技!"周霸天震碎外袍,露出满背的紫绸刺青。
那些纹路与吴媚儿生辰宴上的屏风图案完美契合,我终于明白陈护卫为何拼死也要暗示"月"字——紫晶石根本是暗门操控各派的信物。
毒鲛的嘶鸣突然尖锐,卫书生青衫残影从东侧水道闪出。
他手中算盘珠子弹射在池壁暗格,十七盏长明灯应声炸裂。
飞溅的灯油遇水即燃,周霸天背上紫绸遇火卷曲,竟露出半幅边关布防图。
"奏《塞上曲》!"卫书生甩来半截焦尾琴,我踩着浮尸旋身接住。
杜灵萱的银梭在琴弦上擦出火星,第七根宫弦震颤的瞬间,所有紫晶石同时爆出诡紫光芒。
周霸天突然抱头跪地,他背上刺青在紫光中扭曲成赵月的侧脸。
杜灵萱的靴尖勾起池中锁链:"这局你可满意?"她将铁链甩向燃烧的灯油池,火光中浮现的密道图腾,竟与陈护卫掌心残月组成完整的水纹机关图。
我按住震颤的琴弦,西侧水道突然传来吴媚儿唱过的塞外小调。
周霸天突然暴起,他撕下燃烧的背皮掷向卫书生。
杜灵萱的银梭截住那团血肉时,我瞥见紫晶石映出的倒影——三条岔道口分明站着三个系紫绸的"赵月",她们耳坠闪烁的频率正对应《乾坤幻音诀》的三种起手势。
卫书生的算盘珠卡住了最后一道闸门,他袖中落出的紫晶骰子滚到我脚边,六面皆刻着陈护卫的刀痕。
毒鲛的嘶鸣突然变成吴媚儿的笑声,我拽着杜灵萱扑进中央水道,身后追兵的惨叫混着血腥没过头顶。
漂浮的紫绸擦过我眼皮时,杜灵萱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弹进前方旋涡。
血色晕染处浮现出半枚青铜虎符的纹路——与陈护卫拼死按进闸门的那枚,恰好能拼成完整的边关狼烟图。
卫书生的算盘珠在闸门凹槽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十七具浮尸随水流冲进漩涡时,我按住杜灵萱渗血的腕口:"你早知要用血引路?"
她甩开我的手跃上石台,靴底沾着的鳞粉在青砖上拖出蜿蜒血痕。
周霸天的尸体卡在两道铁栅之间,燃烧的背皮蜷缩成焦黑的月牙状。
我弯腰拾起那枚紫晶骰子,六道刀痕里渗出的朱砂正慢慢凝结成"亥"字。
"鲁大侠!"刀疤汉子撞开西侧铁笼,他手腕的紫晶石镣铐还粘着半片鱼鳞。
三十七个江湖人互相搀扶着聚拢过来,他们衣襟上都别着吴媚儿赠的紫绸襟花。
我着焦尾琴第七根断弦,突然明白陈护卫为何要在昏迷前画残月——这些人的门派徽记拼起来,正是满月形状。
杜灵萱的银梭突然钉在穹顶。
顺着丝线垂落的夜明珠照亮东墙,暗门运毒路线的浮雕图里藏着更细密的纹路。
卫书生用算盘拨开第三排烛台,燃烧的灯油顺着凹槽流淌,竟在石壁上灼出三十六个人名。
"漕帮二当家。"刀疤汉子突然指向某个焦黑的名字,"上月走镖时失踪的。"他扯开衣襟,胸膛上烙着与周霸天背上如出一辙的紫绸刺青,只是边缘多出道血痂。
杜灵萱的靴尖踢开周霸天残破的外袍,露出内侧缝着的羊皮账册。
当我的手指触到泛黄的纸页,西北角的火把突然齐刷刷熄灭。
二十八个空铁笼在水流冲击下发出呜咽般的共振,像极了《乾坤幻音诀》里最险恶的"鬼哭"调。
"快走!"卫书生突然甩出三枚算盘珠。
珠子撞上南墙的排水孔,暗格弹开的瞬间涌出大股腥臭的黑水。
杜灵萱拽着我跃上铁链,她掌心的血珠滴落时,那些黑水里竟浮起密密麻麻的紫晶虫卵。
被解救的人群爆发出惊呼。
刀疤汉子突然夺过火把掷向虫卵,爆燃的火焰里传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我趁机拨动焦尾琴残留的琴弦,宫商两音交错震碎了最后三道闸门。
"拿着这个。"卫书生将半枚青铜虎符塞进我怀里,冰凉的触感让我想起陈护卫咽气前攥着的兵符。
他转身时,青衫下摆露出半截紫绸腰带,花纹与吴媚儿生辰宴上的屏风边缘完全吻合。
杜灵萱突然按住我欲掀账册的手:"看水纹。"池面倒映的熊熊火光中,那些被解救的江湖人影子扭曲成蛇形。
刀疤汉子正用铁链缠裹受伤的小腿,他后颈的皮肤在火光中泛起不正常的青紫色。
当我们冲出地下码头时,怀里的青铜虎符突然变得滚烫。
杜灵萱抹了把脸上的水渍,她耳后新添的伤口渗出的血珠,正缓缓渗入虎符表面的狼烟纹路。
远处传来更夫敲打梆子的声响,亥时的月光照在账册某页的朱砂印鉴上。
那方"赵月"的私印边缘,分明残留着半枚与陈护卫佩刀完全吻合的凹痕。
夜风吹动卫书生留下的紫晶骰子,六面刀痕里渗出的朱砂,正慢慢勾勒出吴媚儿唱过的塞外小调的音符。
杜灵萱突然轻笑出声,她染血的指尖擦过虎符背面:"你猜这上面沾过多少人的血?"月光偏移的刹那,青铜表面的狼烟图突然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像极了周霸天背上被烧毁的刺青边缘。
我握紧焦尾琴残存的琴弦,虎符在掌心发出细微的震颤。
那些裂纹在月光下缓慢游移,最终汇聚成半个熟悉的侧脸轮廓——与三日前醉倒在戏台下的说书人,戴着同一枚紫晶耳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