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壶滴漏漫过寅时三刻,苏若卿的手指触到玄色龙纹腰带时,檐角铁马被暴雨砸出断弦般的颤音。
渊极鸿垂眸看着落在自己玉扣上的血渍,那是从她掌心裂开的旧痂里渗出来的。
"凤袍广袖藏得下毒针,解不开盘龙结?"帝王喉结擦过她耳畔垂落的金步摇,惊得鎏金缠枝烛台晃出细碎光斑。
苏若卿嗅到他衣襟间混着珍珠粉的龙涎香,昨日暖春阁送来的紫参汤还凝在青瓷碗底。
她指尖勾住蹀躞带暗扣,忽觉腕间银纹灼烫——连心蛊的幽光竟透过三重织金袖口映在屏风上。
渊极鸿突然攥住她欲缩回的手,带着薄茧的拇指碾过她腕间蛊纹:"皇后昨夜扑进瑶萱怀里时,倒比此刻灵动许多。"
窗外惊雷劈开半阙残月,苏若卿踉跄间踢翻鎏金香炉。
未燃尽的孔雀尾羽混着珍珠粉腾起青雾,将龙床边的合卺酒染成诡异的靛蓝色。
渊极鸿玄色中衣刚褪至肩头,三道银光突然破窗而入。
"低头!"
帝王旋身将人压进满地东珠堆里,三枚淬毒柳叶镖擦着苏若卿飞凤衔珠冠掠过,钉入描金床柱时震落她藏在袖中的毒针。
黑衣人踏着暴雨声跃上犀角灯架,弯刀寒光映出苏若卿瞬间苍白的脸——那刀刃竟与三年前冷宫刑具形制相同。
渊极鸿赤足踩过满地珍珠,沾血的指尖勾起合卺酒金壶。
酒液泼向烛火的刹那,爆开的火焰裹着珍珠粉形成淡蓝色屏障,将第二波暗器尽数熔成铁水。
苏若卿抓起滚落脚边的铜香炉,重重砸向黑衣人下盘。
"留活口!"她嘶声喊道,腕间银线缠纹己蔓延至肘弯。
渊极鸿却在她扑过来的瞬间错身挡住窗棂缺口,徒手捏碎第三枚射向她的铁蒺藜。
鲜血顺着帝王指缝滴在她蹙金裙摆,与满地东珠碰撞出细碎声响。
黑衣人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尖啸,苏若卿只觉耳畔掠过腥风,魅瑶萱染血的绯色宫装己飘进内殿。
渊极鸿瞳孔骤缩,劈手夺过苏若卿发间金簪掷向刺客命门,却见那人袖中甩出缠着银铃的红线——正是暖春阁花魁独门武器。
"陛下小心!"
魅瑶萱的惊呼与瓦当碎裂声同时炸响。
苏若卿被渊极鸿推进八宝阁阴影里时,瞥见黑衣人左腕浮现出与帝王相似的银线缠纹。
暴雨裹着更声漫过宫墙,那抹黑影突然化作青烟消散在珍珠粉雾气中,唯余地砖上三枚带齿铜钱摆成星象阵。
渊极鸿染血的掌心按住她后颈,将人禁锢在尚有合卺酒余温的床榻间:"皇后可看清了?
这铜钱齿痕与暖春阁账本上的印记......"
他未尽的话语被突然闯入的太医脚步声截断。
苏若卿盯着滚落床角的半枚铜钱,那上面沾着的珍珠粉正缓缓凝成北魏皇族图腾。
檐下铁马又响,这次混着魅瑶萱侍女打翻药罐的脆响,像是某种诡谲的应和。
暴雨声渐弱时,珍珠粉凝成的青雾还在梁柱间盘旋。
苏若卿盯着地砖上融成铁水的暗器,方才黑衣人化作青烟消散的场面烙在眼底——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亲眼见到南疆秘术。
"珍珠粉遇火生烟可破巫蛊,皇后竟不知?"
渊极鸿松开钳制她的手,鲜血顺着指尖滴在鎏金床沿。
苏若卿下意识去扯他撕裂的袖口,却被玄色龙纹袖摆重重拂开。
帝王赤足踩过满地狼藉,染血的珍珠粘在脚背,随着步伐滚落进烛台阴影里。
"陛下伤口需及时处理。"苏若卿攥紧撕破的蹙金裙摆,腕间连心蛊的银纹正隐隐发烫。
她望着渊极鸿后背渗血的抓痕,那是替她挡暗器时被铁蒺藜划开的伤口。
犀角灯架突然发出脆响,渊极鸿转身时带起的血腥气混着龙涎香扑来。
他捏住苏若卿下巴强迫她抬头,指腹擦过她沾着珍珠粉的唇角:"比起朕的伤,皇后不该解释暖春阁的银铃红线么?"
窗外传来瓷器碎裂声,隐约能听见魅瑶萱侍女带着哭腔的"传太医"。
苏若卿感觉下巴上的力道又重三分,连心蛊的银纹突然蔓过锁骨,针扎般的刺痛让她踉跄半步。
渊极鸿却在这时松开手,任由她撞上铺着龙凤被的床柱。
"臣妾与暖春阁......"
"嘘——"沾血的手指压住她嘴唇,渊极鸿眼底映着残烛幽光,"皇后不如说说,昨夜为何要搂着瑶萱的腰抹眼泪?"
苏若卿瞳孔微缩。
三天前她确实在御花园撞见哭泣的魅瑶萱,那截缠着银铃的绯色腰带不慎落进荷花池......未及细想,渊极鸿突然扯开中衣,露出心口狰狞的旧疤。
暗红色的伤痕横贯左胸,与今夜的新伤交错成可怖图腾。
"陛下!"太医提着药箱冲进内殿,却被满地东珠滑得跪倒在地。
苏若卿趁机抓起案上止血散,却见渊极鸿抬手挥退众人。
鎏金殿门轰然关闭的声响里,帝王擒住她手腕按在自己渗血的伤处。
温热血迹顺着指缝蔓延时,苏若卿腕间银纹突然迸出幽蓝火光。
剧痛让她跌坐在满地珍珠堆里,听见渊极鸿带着笑意的低语:"连心蛊发作的滋味,可配得上皇后今日的殷勤?"
窗外传来魅瑶萱虚弱的咳嗽声,苏若卿挣扎着要起身,却被玄色龙纹衣摆缠住脚踝。
渊极鸿单膝压住她飘散的裙裾,染血的指尖慢条斯理挑开她腰封:"再让朕看见你碰瑶萱的银铃......"
话未说完,苏若卿突然扯下半幅蹙金衣袖。
她借着连心蛊的灼痛咬破指尖,将渗血的手指按在渊极鸿心口伤处。
南疆巫女的止血术在珍珠粉雾气里泛出微光,帝王眼底的暴戾突然凝住。
"陛下若此刻暴毙,北魏明日就会发兵柔然。"她指尖的血珠滴在渊极鸿锁骨,借着蛊虫感应摸到对方紊乱的脉搏,"这伤淬了孔雀胆,太医院查不出。"
渊极鸿喉间溢出冷笑,攥住她手腕的力道却松了三分。
苏若卿趁机扯开他衣襟,将止血散混着自己血抹在伤口。
珍珠粉沾在睫毛上模糊了视线,她没看见帝王眼底翻涌的晦暗情绪。
"暖春阁的红线银铃,原是用来钓巫蛊案的饵。"渊极鸿突然扣住她后颈,呼吸扫过她染血的耳垂,"皇后今日扑过来挡暗器的模样......倒比昨夜在瑶萱床前真心些。"
苏若卿包扎的动作顿住,三日前替魅瑶萱捡腰带的情景突然闪过。
那截绯色宫绦暗绣的银线,分明与今夜刺客的红线材质相同......未及开口,殿外突然传来花颜绮的惊呼:"瑶萱殿下呕血了!"
腕间银纹骤然收紧的剧痛中,苏若卿被渊极鸿按进满地珍珠。
帝王染血的掌心擦过她颈侧,在锁骨处留下灼烫的血印:"记住,有些人的眼泪......"
檐角铁马被风吹出空响,后半句话混着血腥气飘散在黑暗里。
苏若卿望着突然栽倒在自己肩头的帝王,连心蛊的幽光正沿着他后背伤口蜿蜒成诡谲图腾。
渊极鸿的警告裹着血腥气在苏若卿耳畔炸开。
她撑住帝王发烫的胸膛,瞥见对方锁骨处的血印己凝成梅花状暗纹。
连心蛊的银线正顺着两人相触的肌肤疯狂蔓延,将珍珠粉灼烧出焦糖味的气息。
"传太医......"苏若卿刚开口就被掐断话音。
渊极鸿沾血的指尖在她咽喉处画圈,暗红痕迹与鎏金烛台上的裂痕重叠:"皇后要救的人,此刻在偏殿咳血。"
殿外适时响起叩门声,苏歌韵带着哭腔的禀报穿透雨幕:"求娘娘去看看殿下!"金丝楠木门上的血手印在夜明珠映照下格外刺目,苏若卿腕间的银纹突然绞紧,疼得她撞翻了鎏金烛台。
渊极鸿突然松开钳制,任由苏若卿跌坐在满地东珠间。
帝王染血的衣摆擦过她手背,在青玉砖上拖出蜿蜒血痕:"带着你的南疆止血散,滚。"
苏若卿抓起药箱时摸到暗格里的孔雀石粉,这是三日前魅瑶萱赠的西域奇药。
她跨过门槛时听见渊极鸿对太医冷笑:"若偏殿那位咽了气,就把皇后制的毒参汤灌进她喉咙。"
回廊下的雨水浸透蹙金裙裾,苏歌韵提着琉璃灯的手指关节发白。
这个总爱在鬓间簪木槿花的侍女,此刻脖颈处赫然印着三道抓痕,与黑衣人铁蒺藜的形制完全吻合。
"殿下高热说胡话,一首唤着娘娘闺名。"苏歌韵推开偏殿门时,铜炉里焚着的安息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苏若卿瞳孔骤缩——魅瑶萱心口插着的半截银铃红线,正是暖春阁刺客留下的凶器。
鎏金拔步床前散落着染血的占星盘,魅瑶萱苍白的手指紧攥着苏若卿半月前遗落的绯色宫绦。
苏若卿触到她滚烫的额头,连心蛊的银纹突然从腕间窜至指尖,在两人相触的皮肤上灼出青烟。
"取孔雀石粉混珍珠末!"苏若卿扯开魅瑶萱浸透血的中衣,瞥见对方心口处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梅花暗纹。
苏歌韵打翻药罐的脆响中,她终于看清那截绯色宫绦暗绣的银线——与今夜刺客袖中红线的经纬走向完全相同。
止血散触及伤口的刹那,魅瑶萱突然睁眼擒住苏若卿手腕。
那双总含春水的眸子此刻泛着诡谲的靛蓝色,指尖力道大得几乎捏碎她腕骨:"卿卿可知......银铃红线连着谁的命盘?"
苏歌韵突然跪地捧来占星盘,青铜盘面上三枚带齿铜钱摆成杀破狼格局。
苏若卿蘸着血画出南疆止血符,却见魅瑶萱心口的银铃突然没入皮肉,在雪肤上烙出北斗七星状的红痕。
"娘娘小心!"苏歌韵扑过来挡的瞬间,魅瑶萱呕出的黑血溅湿了苏若卿半边衣袖。
占星盘上的铜钱突然立起旋转,在青玉砖上划出与婚房地面相同的星象阵图案。
魅瑶萱染血的指尖抚上苏若卿脸侧,气若游丝地轻笑:"卿卿总爱捡危险的东西......"这话与三日前荷花池畔的重合,那时苏若卿捞起的绯色宫绦缠着带齿铜钱,而苏歌韵站在廊下露出同样的哀戚神色。
"殿下该用药了。"苏歌韵突然出声打断,捧着药碗的手指微微发抖。
魅瑶萱扫过侍女脖颈的抓痕,眸色陡然转冷:"退下。"
苏若卿按住药碗边缘:"她方才替你......"
"本宫说退下!"魅瑶萱挥袖打翻药碗,瓷片割破苏歌韵手背时,偏殿梁柱突然落下簌簌珍珠粉。
苏若卿望着侍女踉跄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渊极鸿那句"有些人的眼泪"——此刻苏歌韵垂泪的模样,竟与暖春阁花魁被拖走时的神情重叠。
魅瑶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心口的北斗七星红痕渗出靛蓝色液体。
苏若卿用银簪挑开她衣领,赫然发现那些星痕竟与渊极鸿锁骨处的血印遥相呼应。
窗柩外传来打更声,混着远处暖春阁飘来的琵琶音,将夜雾搅成混沌的漩涡。
"卿卿。"魅瑶萱冰凉的手指钻进她掌心,在连心蛊银纹上画圈,"若见到袖口绣着......"
话未说完,门外突然响起渊极鸿贴身太监的尖嗓:"陛下宣皇后娘娘侍药!"苏若卿被侍卫架起时,瞥见魅瑶萱用染血指尖在锦被上画出半阙星象图——那图案与苏歌韵打翻的占星盘残局恰好拼成完整的杀破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