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营。
“报——”
拉长的音调传入帅帐。
坐在案牍前、身穿白色宽大长袍的厉云川微微抬头。
“讲。”
进来的探子单膝跪地，开口：“聚义山附近发现战斗痕迹。”
“经查，是聚义山匪徒下山，冲撞夜郎官。”
“双方械斗后夜郎官身死，尸身不见，头颅己取回。”
“聚义山三当家岩上豹死于战场。”
“大当家山下虎被斩首，头颅不知所踪。”
听到这两个代号的时候，厉云川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
“报——”
拉长的音调再度入耳，第二个探子冲了进来。
“讲。”
厉云川的声音中多了些许沧桑。
探子单膝跪地，抱拳拱手。
“巡检使东方福座下胥吏卢升求见，他还拿着聚义山大当家山下虎的头颅。”
厉云川轻轻合上眼眸，揉了揉眉心，他的声音闷闷的。
“他说什么？”
探子开口：“聚义山匪首山下虎。”
“敛财无度，杀夜郎官。”
“于昭靖十三年，九月十六，斩首！”
“知道了。”
厉云川的声音听不出丝毫起伏：“人，就不见了，头颅留下后，就让他回去保护东方福吧。”
“好不容易盼来了回家的机会，莫误了时辰。”
“让卢升替我传句话。”
“告诉东方福，替我问候黄西村耆老。”
探子抱拳：“遵命。”
厉云川摆手：“下去吧，叫梁阐来。”
两个探子纷纷离开。
片刻后，司掌监察的按察副使梁阐进入帅帐。
他身穿玄色交领广袖袍，袖口收窄缀（zhui）暗金螭（chi）吻纹路，披绛（jiang）紫断面短披风，领口嵌玄铁镇魂锁，腰间配长剑，上刻‘裁罪’二字。
身材笔挺，眉峰如刀。
进入帅帐的第一时间，抱拳拱手，却并未下跪。
“大人。”
厉云川点头：“传我令。”
“回营。”
“择可信传令兵送夜郎官头颅入大丰县，交由县令陈敬年，并告知详实情况。”
“具体说什么，你去交代。”
“另。”
厉云川叹了口气，说：“将聚义山匪首山下虎头颅送往平常仓菜市口，悬挂三月。”
“告示文：聚义土匪首山下虎，敛财无度，袭杀朝廷命官，于昭靖十三年，九月十六，斩首！”
“就这样，下去吧。”
……
卢升一言不发的返回后，返乡车队重新行进。
许攸能感觉到，气氛压抑了很多。
这倒是让他确定了此前心中的猜测。
“聚义山匪众实为平常仓支持，或者说，干脆就是平常仓的人接受命令上山做匪……”
这也是东方福将郎官引到这里杀的原因之一。
“而平常仓允许聚义山存在的目的是……”
“今日行动？”
许攸觉得有点扯。
“甭管是平常仓官兵上山，还是扶持聚义山匪众，平常仓显然都得付出不小的人力物力，而这一切，没有那位镇守使大人的授意可没戏。”
“堂堂镇守使，节制平常仓及附近三郡交界防务，一个小小的黄西村，能惹来他的关注，用掉他多年扶持的暗棋？”
“但……”
偏偏经过许攸最近一段时日的探查和推断，确定了东方福返乡事宜恰恰是镇守使一手策划的。
此前郎官相阻，镇守使为保东方福顺利返乡，动用素来闲置的暗棋倒也正常。
那么问题就来了。
“黄西村事件到底为啥会让镇守使这么关注？”
“或者说，那位大人物关注的并非是黄西村事件本身？”
“而是。”
“解决这件事之后的一些影响……”
许攸意识到，这背后可能藏着更深层次的秘密。
至于是啥？
己经不是他一个小小胥吏能管的了的了。
胡思乱想着，车队进入山间。
黄西村离平常仓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主要，看怎么走。
沿官道的话，至少半月；若走山间小路，却只需西五日。
山间小路的入口就在聚义山环山路和官道交点，所以……
回乡车队选择在这个位置对郎官出手，一来是和聚义山土匪约好，二来，这也是必经之路。
顺手的事。
山路曲折，罕有人迹，马车行走于山间，速度难免减缓。
入山后，回乡车队的速度慢了下来，等车队过聚义山范围，时间己经来到傍晚。
经过一番调整后，恢复了可靠姿态的卢升凑近马车，低声开口：“大人，快入夜了。”
马车内传来东方福的声音：“扎营吧。”
扎！
周汉阳冯楠刘西孙钱西人负责扎营，许攸和卢升外围警戒，顺势确定路线。
许攸站在卢升身边，盯着地图微微皱眉。
“我们比正常情况下快了不少。”
恢复了从容的卢升惊讶的看了许攸一眼：“你还懂看地图？”
许攸咧嘴：“略懂。”
惊人的五感赋予了他敏锐的洞察力和记忆力，所见景物自然也能够在脑子里具现化。
许攸尝试着将地图和脑子里场景贴合，很轻松的就发现了这一点。
“入聚义山环路和官道交错处是午时初，解决……”
考虑到卢升的心情，许攸略过了具体细节。
“在交点耽搁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再加上山路难行，以我们的脚力……”
“眼下应该在这里。”
许攸指了下地图上位于聚义山附近的一个地点。
“但现在……”
他手指向前移动几寸，落下：“却出现在了本该在两个时辰后才能抵达的这里。”
卢升点头：“确实快了些。”
他看向身后耸立于云层之间的山岳，微微皱眉：“聚义山变小了。”
恩？
许攸一惊。
山……
还能变小？
“山不会变小。”
东方福负手走来，看出了许攸的疑惑一般，很是随意的开口：“除非……”
“有东西，吃了它。”
嘶……
越说越玄乎了。
许攸感觉自己的脑回路有点跟不上这两位上司了。
东方福看向卢升：“附近瞧瞧去。”
他又看向许攸：“你也跟着。”
“学学经验。”
许攸点头，随同卢升向外围探索。
卢升明显是在寻找什么出现过的踪迹，这种经验许攸没有，索性当个乖宝宝，跟在卢升身后亦步亦趋。
前行大概两百米左右，卢升停下了脚步。
“找到了。”
他的声音之中分明带着浓烈的担忧。
许攸立即向前，发现卢升正盯着地面。
那里有一条开裂的缝隙。
盯着那缝隙的时候，许攸感觉眼部瘙痒。
他猛地反应了过来。
这缝隙……和超凡有关。
更确切的说。
是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