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处境堪忧

1999年9月的某天，11岁的林东升，刚升入河西中学初一班，就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

这天，他打了二两米饭，拆开一包榨菜拌进去，刚坐到床边，就发现自已钢架床上的一根横梁被人悄然锯走了。

不仅是他的，宿舍一共八张上下铺，稍微趁手一点的钢管，都被人盗走了。

这也就意味着，以河西镇上生源为主力的河西帮，和以河西周边各个乡村为主力的四海盟，在不断摩擦之后，终于决定打响最后的决战了。

用钢管打架，据说已经是河西中学历代帮战的老传统了。

很快，住宿的几个同学陆续回来了，看到这惊人的变故，大家顿时面色凝重，噤若寒蝉。

事实上，能坐在这里吃饭的孩子，不是因为他们全都是好孩子，知道远离纷争，而是因为他们暂时还不够高大和强壮，不屑于被两个帮会的探子吸纳。

比如林东升最好的朋友孙超，一米七几的大个子，第一次带他去镇上的游戏厅长见识，就被四海盟的探子盯上了。

他们一般不会直接招揽，这样忠诚度不够，而是通过旁敲侧击摸清底细之后，再用帮会里其它的兄弟来不断找孙超的麻烦。

有时是勒索他的饭票，有时是故意挡住他回家的去路，刚开始，孙超仗着自已身强体壮，每次都会奋起反抗，但对方的人总是较多，刚好可以压制他。

等到他知道自已一个人怎么都打不过，被磨平了锐气，才会有一个大哥站出来，帮他摆平这些，再顺势收他为小弟。

“这些王八蛋，没一个是好东西，他们的套路我全都知道，强壮是原罪，我打不过，只能加入！”上周五放学回家，两人并骑在路上，孙超就曾愤愤地说道。

“唉，我和爸妈说过这事，他们只是叮嘱我好好读书，惹不起就躲，咱们要不要告诉老师？”林东升。

“没用的，老师也是镇上的，也怕，他们其实什么都知道，但是管不了，上次一（3）班新分来的卢老师训斥了他们，回家的路上就被开了瓢，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孙超。

“还有三年呢，咱们得怎么熬下去啊？”林东升满心忧虑。

他今年还不到一米三，身形也瘦小，想加入连战力都算不上，不然孙超早帮他介绍了。

站队虽然有风险，但不站队就可能同时被两边欺负。

“放心吧，我好好混，到时我罩着你，到时谁也不敢欺负你！”孙超拍着胸脯说道，自行车也因为他突然的丢手，开始晃荡起来，险些摔倒。

“你是四海盟的，如果我和你走得太近，河西帮的人估计也会找我的麻烦。”林东升想了想，还是直白说出了自已的担忧。

“这个不用担心，一群镇上温室的花朵，怕死得狠，和我们这些乡下来的土包子完全不能比，很快我们四海盟就会一家独大！”孙超自信地说道。

“我其实更担心你，你刚加入，和那些初二初三的老生都不太熟，打群架的时候，他们也不会真心护着你，你打架的时候，千万别冲得太靠前了……”林东升。

孙超听了，黯然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对了，到时我们帮战的时候，我会提前告诉你，大概率会在水库那边的土坝上约架，你到时在学校楼顶上看着，如果我们能打赢，你就不用管，如果我们打不过，你就赶紧去告诉老师，让老师报警，有警察过来，这一战就不算全输……这是咱们的秘密，不能告诉外人，行吗？”

“我……我有点怕，万一事后被他们知道了，我会不会被两边打死啊……”林东升。

“有这个可能……”孙超。

“你不要害我，我胆小。我只想专心读书，我这个体格，不读书将来连工作都找不到，也不适合种地。”林东升。

“你爸妈不矮，你就不会矮，会长高的。”孙超安慰道。

“我爸一米七，我妈只有一米四九，我两个姐姐都只有一米五……”林东升心塞地说道。

“我听说，爹矮矮一个，娘矮矮一窝，还真有这个可能，你以后得加强营养。”孙超。

“没法加，我家穷，两个姐姐刚念完初一就出去打工了……”林东升。

“那你姐姐还挺聪明的，好歹念到了初中，我哥成绩贼烂，读了四个一年级，小学毕业就没读了，在家里学种地，还好现在政策好，升级不用完全和成绩挂钩……”孙超。

“是啊，我一年级也差点留级了，语文和数学一平均，刚好凑够六十，补升的。”林东升。

两人一路骑，一路聊，骑行了十多公里，便沿着一条分叉的黄土路各自回村了。

想到学校的处境，林东升咬了咬牙，终于决定将二姐从外地带回的一把10厘米的不锈钢尺，仔细打磨了起来。

将一面开刃之后，林东升又从家里找出一根细麻绳，将它一端仔细缠牢，做成了一把简单的匕首，再用破袜子裹好藏进了书包里。

迅速写完了当天的作业，吃完晚饭，林东升就在母亲的催促下，先去将村外的耕牛牵回牛棚，又给母猪喂上刚刚拌匀的热乎猪食。

天黑之后，林东升就不再写作业了，点蜡烛写作业是很贵的，家里舍不得。

周一早上，林东升带了十斤米到学校食堂换完了饭票，刚上完小号，就被两个高年级的学生堵在了厕所。

“交两斤饭票出来，我们罩你一个月。”

“你们是哪个帮的？”林东升故作镇定地问道。

“四海盟的。”

“四海盟我有人罩，不用再交。”林东升回道。

“谁罩的？”

“孙超……”林东升低声说道，他不想出卖朋友，又不得不说出来。

“谁？”

“孙超！”林东升。

“二班那个傻大个啊，他刚入会，没资格罩人。哈哈，逗你的，我们其实是河西帮的，快上课了，赶紧的！”

林东升四下一瞟，公共厕所里暂时空无一人，一般有人的情况下，他们是不敢乱来的，都是寻人少落单的时候勒肥，避免留下把柄。

一念至此，林东升装作要掏票的样子，趁两人一个不注意，迅速冲出了两人的包夹，头也不回地冲向了自已所在的教学楼。

“还敢跑！下次别让老子逮到你！”两人猛追了一阵，没能追上，看到人渐渐的多了，也就放弃了追赶。

逃过一劫的林东升，却陷入了新的担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