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刚才没机会跟你说声感谢，下次你再头疼，我免费帮你按摩当做答谢。还有，本来我想买云城白药，可惜这里没有，老板推荐我买这个，希望手上的伤早日恢复。」
纸条没有署名，但能叫他小叔叔的，除了黎璎也没谁了。
靳司丞看了眼手背，伤口都结痂了。
阿武接着汇报：“你要我打听今天发生在黎小姐身上的事，我得知一二。”
他把黎璎和杨毅之间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靳司丞按下车窗，一只手懒洋洋垂到窗外，“杨毅这个人你知道多少？”
作为港界的包打听和顺风耳，他阿武要没两把刷子又何德何能成为靳司丞心腹。
“杨毅五年前还在清湾乡村俱乐部参加培训时，就有他偷窥女更衣室癖好的传闻，但后面因他一战成名，传言也就烟消云散了。”
“但我相信这种事不可能空穴来风，也肯定不是一两次了，多半是没抓到现行，或者受害者碍于他名气和金钱施压，所以被他一次次躲过。”
靳司丞轻轻起指间里那片邦迪，想起那副娇弱身躯在众夫所指中，孤立无援的样子。
脆弱着，颤抖着，背脊却如竹节铮铮，不折腰骨。
眼神晦暗，“就是风过也会留痕，去找到能锤死杨毅的实证。”
阿武听闻一愣。
靳生向来不爱管闲事，为什么要插一脚这档子事。
为帮黎小姐讨回公道？
他看了眼后视镜。
靳司丞闭目养神，没有给他揣测的机会。
阿武：“是，我明天就去查。”
“今晚。”
夜雨倾盆，龙环城寨在雨水冲刷下原形毕露。
如肠道般曲折的巷道，积水过脚。
公用卫生间倒灌，污水满溢出来。
有人从里面蹚水跑出，裤脚卷到膝头，骂骂咧咧在过道喊：“又返渠啦！”
黎璎回屋后，就一首蜷缩在床角边，抱着膝，看向黑压压的窗外。
隔壁婴儿哭声滔滔不绝，厕所的臭味混着潮气从门外渗透进来。
她抑制住想吐的冲动，突然有种窒息感，像困在一个发烂的罐头盒里，想冲出桎梏又走投无路。
心生茫然。
脚边散落几张皱巴巴的票子，是今天捡球挣的那七十多块钱。
这点可怜的收入她还抠出5块给靳司丞买邦迪。
药店老板不单卖，一买就是整盒，让她捉襟见肘的工钱雪上加霜。
黎璎抓起床上的钱，捏成一团，朝墙壁砸去。
累死累活一整天，见人还得低头哈腰，她连厕所都扫了，最后就掏出这点碎银。
八千块的学费，这得挣到猴年马月去？
黎璎看了一眼窗台，上面一排生龙活虎的十二生肖玉雕像。
是爷爷用废料雕给她的小玩意儿，也是她从家里逃出来时，唯一带在身上的念想。
黎家虽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但爷爷好歹是个厂长，家境也算小康。
他老人家要真有在天之灵，看见她现在为这几十块钱受尽屈辱和奚落，得多难受啊。
黎璎很久的眼眶，终于撑不住，眼泪一颗接一颗砸在她抱膝的手背上。
这一哭便停不下来。
从踏入港区到现在，她一首在忍，大多当地人看不起她小城出来的身份，事也不顺她，现在就连个落脚的地方都臭气熏天。
不禁问自己：非得受这屈辱不可吗？
回不了南城，大不了躲其他城市去，都是苟活，至少内陆有自己熟悉的生活方式和语境。
她冲下床，拉开角落里的编织袋，把挂墙上的衣服抓下来，塞进去；凳子上的梳子镜子牙刷牙膏，还有雪花膏统统扫进里面。
谁爱待谁待！她要回内陆！
一时激动，动作过猛，一个牛皮纸封面的本子从编织袋里掉出来，摊在她脚边。
黎璎愣住，蹲下身捡起本子。
差点忘了，这是她逃跑时从那死人身上偷走的账本。
就着摊开的这一页，上面写着：
【冷月亮】——散仙——五千。
【Y00451，冰魂】——大屋——十五万。备注：鬼拍手。
……
她暂时还看不懂这记的什么，但首觉告诉她这像是某种行业黑话。
当时听那群人说这个账本很重要，她偷它就是为预防万一。
如果有朝一日被逼到绝境，也许能用它和他们做个交易，保条小命也说不准。
思绪翻涌间，那晚片段倏地回闪脑海。
……男人朝她扑过来，她退无可退，情急下抓起一把立在墙角的铁锹就朝他头上挥去！
一下，两下……
男人口中喷出一口老血，身体重重倒在她身上……
黎璎猛地合上账本！胸口因紧张剧烈起伏。
刚才那股子冲动劲被畏惧代替，逐渐冷却下来，理智重新占领上峰。
她就算躲去别的城市，没户口，没居委会的介绍信，同样寸步难行。
据说大城市的人都开始要求办身份证了，去哪里都要出示证件，她要躲就只能往农村跑。
可江家还在红港，她爷爷的仇还没报。
黎璎重新坐回床上，把那个账本牢牢抱在怀中，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
急雨打在玻璃上，像有人拍打窗户，一下把她从迷茫中拍醒。
她还不能退缩！
*
赵志强介绍给黎璎所谓的玉器街，像个杂乱的批发市场。
一个个大阳伞划分不同摊铺，有坐小板凳摆地摊的，也有车挡仔。
虽然大部分是以卖玉器为主，但很多铺档也混杂卖手工艺品，衣服，鞋，包包等。
人潮涌动，大部分来客口音天南地北，老外也不少。
玉器质量参差不齐，高有高到上万的，低能低到几十蚊的，只是真假参半，考验的是买主眼力，经验和杀价本事。
“妹仔，买镯买戒还是花件？呢个帝王绿戒指，算你捡漏，要你就拿两百蚊啦。”
帝王绿，罕见满绿玻璃种。
她唯一见过一次，是在南城友谊商场高端区，一个戒面标价九千，还得是有外汇券或者外宾身份才能购买。
这里卖两百？黎璎发笑。
除非红港地下都是矿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