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不是个挑剔的人，黎璎帮他选的，他都照单全收。
也就半小时，要的东西全买齐了。
杰克美滋滋地看着帮家人挑到的合心礼物；黎璎美滋滋地数着手里的钞票。
双方都各得其所。
黎璎觉得这钱挣得也太容易了，也不算投机取巧吧，毕竟是靠爷爷传授的本事吃饭。
他们路过一家卖工艺品的摊铺，三个女人围在那里也在挑选纪念品。
就听摊主对她们说：“靓女，呢个是黄杨木刻的关公，你睇睇，胡须都係一根根雕出来噶，全港我保证你找不到第二家。”
女人操着京腔，“老板，你喊个实诚价，一百五太贵了。”
“呢个不是街边批发货，全手工，你咁识货的话，我一百二给你啦。”
“再便宜点嘛老板，我是真心想买，一百！”
“哇，你杀我饭碗吖！一口价，一百一，看你这么靓，再送你个香木手串，旺桃花噶！”
黎璎不懂什么黄杨木白杨木，但瞅了一眼那个所谓全港找不到第二家的纯手工木雕，刚才她好像在哪里看到过相似的，这玩意的价格肯定不超过二十块。
一条街放眼过去，似乎每家摊位都是这样，识货的，不识货的，到处充斥着讨价还价的人。
没有个懂行的人带，真的很容易踩坑。
等等……
一道灵光闪现她脑海。
她不就懂行吗？至少在玉器方面，她从小跟在爷爷身边学习，潜移默化受他熏陶，鉴玉她是绝对有信心的。
她可以像帮杰克一样，帮人挑玉，再收取一定报酬。
“杰克。”黎璎开心地拍拍老外肩膀，“认识你很高兴，英文怎么说来着？”
“o meet you.”
黎璎：“o meet you。”
说完快步跑开，回头，伸手在空中用力挥了挥，“bye bye!”
青春洋溢，明艳动人。
“你就走了？”
“对，我还有事要办。”
杰克有些留恋，“喂宁璎，你有电话号码吗？”
他最后一句消散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黎璎如鱼归海，早己经消失不见。
玉器街上午十点开市，但下午两三点才是最热闹的时候。
推车卖小食饮料的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背后茶餐厅里飘出丝袜奶茶的甜香。
黎璎肩膀挂着一个帆布包，从赌石档口路过。
变相赌博，刺激看客们的肾上腺素，这里也是整个玉器市场最热闹，情绪波动最激烈的地方。
买家通过自以为是的经验和眼力，从大大小小没有开采过的原石中，判断里面是否藏玉。
买定离手，现场开验，所谓“一刀穷，一刀富。”
赌赢一瞬暴富，赌输有可能倾家荡产。
这种方式弄玉料显然不是黎璎承担得起的。
但她注意到赌石档旁边就是玉石加工一条龙的作坊。
屋里的打磨机轰轰作响，工人们戴着护目镜，将石料打磨，抛光，切割。
然后丢给下一家，开始按照甲方需要，制作器件。
在光滑平整玉面上画出大小不同的圆，是准备打造镯子和戒指。
也有画金鱼，祥云，佛像的，适合做吊坠。
黎璎在旁边观察了半天。
案板上切割下来的边角料，被丢进塑料筐中，积到一定数量，工人便稀里哗啦一股脑丢进麻袋里。
随手往一个铁皮垃圾箱里一丢。
她眼睛亮了。
环顾一眼西周，所有人都在闷头干活，没人注意她。
黎璎搬来两块砖当垫脚石。
踩在上面，摇摇晃晃地，想去拿刚才的那捆麻袋。
里面很深，就差一点，黎璎索性弯腰探进半个身子。
她的举动像只探进肉裆的野猫，落进数米外某人的目光中。
阿武不用看身侧人的脸色，都知道不会好看，不然也不会驻足半晌，一句话不说。
黎小姐这么缺钱吗？都沦落到要捡垃圾的地步了。
怕靳司丞误会，阿武连忙撇清关系，“靳生，那点房租我可没找黎小姐催过债，嘿嘿。”
靳司丞没吭声，拔腿过去。
“出来。”
黎璎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和腔调，脚下一滑，差点崴到脚。
手里一块极薄的青白料没拿住，掉到箱底，“哐”一声碎成几片。
哎呀。
黎璎痛惜。
好在她手里己经够到了那个装满边角料的麻布口袋。
“小叔叔，阿武哥，你们怎么会来这里？”黎璎拍拍身上的灰，又把被汗贴住的头发勾到耳后。
怎么每次遇到靳司丞，她不是落汤鸡，就是被人戏弄，现在又抓到趴垃圾箱。
任何不堪时刻，他都是见证人。
和黎璎的狼狈不同，靳司丞西装革履，眉眼疏冷。
擦得油光水亮的皮鞋沾上些许薄尘，显然是在附近己经走了一段路。
旁边的阿武手里拎着公文包，眯眼朝黎璎笑，“靳生在隔壁谈个收购合同，顺便来玉器街看看。”
靳司丞用眼尾扫他一眼，不悦道：“你舌头租来的，少废话一句能吃亏？”
阿武脖子一缩，不敢再接话。
靳司丞用下巴点了一下黎璎手里的麻袋，“废品生意有做发达的？”
黎璎：啧，这张嘴。
要不是想到上次高尔夫球场的事帮了她，她才不会笑得跟狗腿子一样，“工人不要的边角料而己，但对我是宝贝。”
随手晃了晃麻袋，里面玉碰玉，稀里哗啦作响。
靳司丞没兴趣问她要干嘛，只是有板有眼道：“别干什么坑蒙拐骗的事，被差佬抓，我们间的赌局就此作废，我是不会捞你的。”
黎璎：……
她才是救人于欺诈中的活菩萨好不好？
小叔叔瞧不起谁呢？
她只是懒得跟他们炫耀她的“丰功伟绩”。
眼睛瞟到靳司丞手背，“小叔叔，你没用我给你买的邦迪？”
“用不着。”
黎璎又一个大无语，想翻白眼，忍住了。
她自作多情呗，白白浪费钱！
他都不知道现在每一块钱对她都很重要，真是不识好人心。
黎璎跟他无话可说，准备翘脚走人，“洪记马上要准备晚饭了，我还得回去洗菜，先走了。”
“回来。”靳司丞平时在律行也这样，习惯了命令口吻。
他上前两步，可能是还沉浸在工作状态中，靳司丞不像私下见面那样慵懒。
有种凌人气势，“司徒径说上次给了你不少小费，你安分混完剩下时日，不惹事，说不定我还真拿你没办法，为什么还要跑去高尔夫球场兼职，今天又来趴垃圾？”
黎璎不敢讲她要买课参加比赛的事。
经过上次靳司丞的警告，只要发现玉雕班里面有申芊芊，他肯定能想明白她用意何为，怕搅了她计划。
黎璎嘿嘿一笑，插科打诨，“哪有人嫌钱多的，再说龙环城寨那个环境总不能一首住下去，我也得为将来换住所攒钱吧。”
她把装着边角料的麻袋往肩上一扛。
“小叔叔，你是大律师，和别人聊个天都按时间收钱，我们底层劳动人民，晚十分钟今天的工钱就没了，我真得走了，回头见。”
说完也不管靳司丞什么反应，转身溜之大吉。
“靳生……”阿武瞄了眼靳司丞。
他不急不慢地掏出一包烟，敲了根出来含在嘴里，拢手点燃后甩掉火苗，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烟雾从齿缝缓缓溢出，漫过他微阖的双眼。
“她有事瞒我，去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