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离比赛的时间越来越近，
黎璎每天从酒楼下班后，在KTV的上班时间越来越长。
今天是周末，所有包房都是满的，连走廊上都是挨肩擦背，来来去去的人。
打扫房间的清洁工显然不够用了，领班说谁要能晚上兼职清洁工作，能多领一份薪水。
黎璎当仁不让地接下了这活。
“62号包房有人喝吐了，赶紧去清理一下。”领班交代。
“好。”黎璎应下。
她戴上口罩，提起清洁工具赶往62号包房。
推开门，一股呛人酒气扑面而来。
包房里全是女生。
“我又为何偏偏嘿拂呢……”走腔走调地嗓音钻入黎璎脑腔，震得她耳膜发痒。
屋内光源昏暗，全靠屏幕和头上变化的色彩灯球。
她看半天才发现有个女生卧倒在沙发上，地上一摊白色呕吐物。
黎璎眼睛保持垂眸，“唔该，我是来打扫的。”
说完，强压着对那摊污秽物不适的反胃，走了过去。
可还不等她从桶里拿出扫帚，脸上的口罩就被人从侧面一把扯掉，耳朵被绳子刮痛。
“你干什么？”
黎璎抬头，正对上一张嚣张跋扈的脸。
申芊芊！
申芊芊同样是一愣，戏谑的笑意随即爬上嘴角，“我就说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还说港语。”
黎璎不想跟她矫情，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申芊芊见到黎璎就跟鲨鱼嗅到血腥一样兴奋。
有人问：“芊芊，你旧识？”
正好一首歌完，包房安静下来，大家都看着她俩。
申芊芊不慌不忙地走到黎璎身后，双手故作亲昵的搭她肩上，朝其他女生介绍，“我们岂止认识，还算同门师姐妹呢。”
“她曾经是内陆南城，玉器厂厂长的孙女，在我师傅眼里，是最引以为傲的宝贝疙瘩。听闻我师傅死了，她家道中落……”
“天之骄女到了红港成了清洁阿妹，哈哈哈，之前在高尔夫球场扫厕所，现在又来酒吧清理呕吐物。你们说，是不是造化弄人？”
几个小姐妹随申芊芊一起笑起来。
黎璎垂在身侧的手紧了松，松了紧，她己无惧嘲笑。
说得没错，现在她就是个到处打工挣钱的无名小卒，谁都可以踩一脚，谁都可以嘲弄一番。
胸中憋着火，目光却冷得像摊死水，“你说够了吗？别耽误我干活。”
“急什么，我还没介绍完呢？”
申芊芊正在兴头上，“她还信誓旦旦要报名我们的玉雕课程，想和我在结业赛上一争高下。”
刚才五音不全的那个女生，就着手里的话筒说：“什么阿猫阿狗都配跟我们学玉雕？说出去笑掉大牙。”
音响发出撕拉的噪音，刺得黎璎耳朵疼。
另一个短发妹道：“玉雕班可没有收插班生先例，况且你的玉雕技法全班第一，她跟你争，岂不发梦？”
申芊芊：“我弄清楚了，她可以上函授课，不影响最后参加结业赛。”
黎璎肩膀一摆，甩掉了申芊芊搭在上面的手，默不作声地用扫帚开始清洁起来。
本以为黎璎会像上次那样，面红赤耳同她们争执，吵架，没想到她现在这么能忍。
申芊芊感觉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无趣又生气。
她上前几步，脚尖一踢，将放清洁工具的桶踢向桌角，哗啦一声撞翻在地。
黎璎侧头看了眼散落一地的刷子，抹布和清洁剂，还是淡然处置，继续手里工作。
申芊芊冷笑，“我问过招生处，你还没报名，原来到处打工是为挣学费呀，早说嘛，师姐怎么会不帮你呢？”
说罢，她从名牌手袋里随便拿出一叠钞票，往黎璎头上一撒。
不同面额的纸张天女散花，悠悠晃晃如雪片般擦过黎璎的脸，跟抽了她巴掌一样，最后纷纷翩然落至脚边。
一张百元沾到呕吐的污秽物，币角因吸饱水，颜色变深。
“师姐给你凑的学费还不捡起来？”
黎璎喉咙蓦然发紧。
人说宁折不弯，她现在就应该把手里的扫帚狠狠杵在申芊芊那张嚣张的脸上，让她恶心到大喊大叫，叫领班叫经理，甚至惊动老板。
然后她痛快脱下这身制服砸地上，大不了不干了！
可是，她不能。
黎璎缓缓蹲下身……
申芊芊那副小人得志的奸笑蓦的凝固在脸上，厚重的粉底都差点龟裂开。
就见黎璎一张，一张，把脚边的钱捡了起来。
连同那张弄脏的钞票也并捻起来，用抹布擦干净，合着其它钱，一起揣进兜里。
没有矜持，没有犹豫。
黎璎想通了，她现在就是缺钱。
要是凑不出学费，她连和申芊芊斗的机会都没有，打肿脸充胖子对她有什么好处？
反正钱不脏，脏的是人心。
她抬头看了眼申芊芊，荣辱不惊，唯有眼底深处浮上一层薄雾，将所有情绪笼罩之下，看不真切。
没人注意的地方，拇指指甲抠破食指皮肉，却一点不觉疼。
“这位客人，那我就谢谢你的小费了。”
申芊芊居高临下看着黎璎，再次懵怔。
没有看见屈辱的痛哭流涕，甚至没有被辱的愤怒。
黎璎的不按常理出牌，让申芊芊没占到半点情绪上的便宜和打压。
她心头更不爽了！
一个眼风扫过去，短发妹最快领悟，马上把桌上一瓶才开的红酒递给她。
申芊芊高举酒瓶，笑得有些骇然，“那师姐再请你喝红酒，祝你鸿运当头！”
“啊——”
黎璎没来得及站起身，头顶灌下一片冰凉，激得她打了个哆嗦。
暗红液体倾头首下，瞬间浸透了她的头发和上衣。
她张开嘴大口呼吸，酒液顺着唇边滑入口中，是苦的。
房间里高高低低的笑声如同尖刃，一声声，一刀刀，割开她的伪装和坚强。
“你不是厂长孙女吗？不是准大学生吗？以前眼睛长在额头上，走路还带风，了不起得很！再看看你现在，撅在这里跟条乞食的野狗有什么区别？！”
啊哈哈哈哈哈！
“芊芊，你在干什么？！”
一声怒斥在申芊芊身后炸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