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武看了看周围,走廊有人来往,他谨慎地附耳相告。
靳司丞听闻,手指一点点收紧,那根一首捏在手里,迟迟未点的香烟经不住用力。
烟纸爆开,干碎的烟丝簌簌落下,掉到他哑光的鞋面上。
神情暗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靳家老宅,坐落在平鼎山半山腰,居高临下,俯瞰整片维湾。
连带花园、私人泳池、运动场,占地足足两千余平,整座宅邸通体雪白,低调奢华。
背倚青山,面朝海湾,占据风水“龙脉”之地。
夜间灯光亮起,宛如蚌壳中的一颗明珠。
砰!
玄关门被人猛地推开,巨大声响震得门廊吊灯抖了抖。
靳司丞大步跨入家门,周身裹着风与怒气。
“靳宝仪呢?”
连名带姓,质问前来迎接的佣人。
佣人被他气势吓到,忙不迭指向偏厅,“靳二小姐在里面弄插花。”
靳司丞前脚过去,佣人后脚就跑上二楼通知大夫人。
偏厅内,靳宝仪哼着曲子,手里剪子咔嚓一声,剪掉一截白蔷薇的花茎,心情愉悦。
见到靳司丞,还笑着说:“哎二哥,今天怎么回来了?”
靳司丞三两步过去拽起她胳膊,劈头就问:“龙环城寨的大火是不是你找人放的?”
“啊!二哥你抓疼我了!妈咪——”
靳宝仪手里的花散落一地,高声求救。
正在厨房指挥佣人煲汤的三夫人,听见女儿呼喊,丢下汤勺跑了过来,“司丞,你干什么?”
靳司丞天生冷峻,生气时凝结出的气场如同为刀锋开刃,不怒自威。
他拖腔低调一声“三姨”,听得三夫人毛骨悚然。
“昨晚你宝贝女儿找人蓄意放火,烧了龙环城寨一层楼。”
“你开什么玩笑!”
三夫人想都不想便驳斥回去,“那种肮脏地方,住的全是曱甴。宝仪可是千金大小姐,这辈子都没踏入过那鬼地方,烧房子干嘛?”
她觉得靳司丞是大太太的人,这是故意来找三房茬的,不依不饶道:
“司丞,你平白无故污蔑你妹妹,是何用意?今天要不给我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大太太恰如其时的赶到,“司丞做事向来有理有据,你不先质问宝仪,张口就说他有意图,到底谁污蔑谁?”
她一身宝蓝色丝绒连衣裙,领口戴着硕大滚圆的珍珠。
世家名媛出身,比当过演员的三夫人多了几分雍容华贵。
三夫人不甘示弱,有意嘲讽,“哟,大姐属鲨鱼的,闻着腥就来了。”
话音刚落,视线掠过大太太肩膀,脸色一凝,“世昌,你怎么也下来了。”
靳世昌沉着脸,正从楼梯上缓步而来。
“什么事吵吵嚷嚷的,我在楼上都听见了。”
靳世昌鬓角花白,神情却不显老态,眼尾虽然耷拉了,但瞳眸依旧藏着能审视人心的锋芒。
一眼望来,三夫人的气焰灭了两分。
靳司丞一一打过招呼,“父亲,大妈。”
大太太颔首,看热闹不嫌事大,“司丞,你刚才说,今早报纸上登的龙环城寨失火案,跟宝仪有关?”
顿了顿,转眸一笑,“不会吧,你有没有搞错呀?我们宝仪可是你三姨亲手调教的千金小姐,怎么做得出那种下三滥的事情?”
三夫人被阴阳道:“你!”
豪门妻妾同住,平日姐妹相称,维护着表面薄如浮冰的体面。
但谁要真抓到对方把柄,变脸如翻书,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能狠狠踩上一脚的机会。
靳司丞不理她们的明枪暗箭,对靳宝仪厉声喝道:“你自己承认,还是我来说!”
靳宝仪藏在三夫人身后,整个人瑟缩着,像只受惊的鹌鹑,连脖子都快缩进肩胛骨里。
却还嘴硬,“我没有!不关我事!”
靳司丞恨铁不成钢,“几个小时前,警署己经抓到两个纵火的马仔,据他们亲口供述,是收了你的钱,才去放的火。”
“什么?”
靳世昌一巴掌拍楼梯扶手上,吹胡子瞪眼,“岂有此理!宝仪,你出来说清楚!”
三夫人不敢相信,她抓起靳宝仪肩膀用力摇晃,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你二哥骗我们的对不对?说话宝仪……你快说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靳宝仪下唇咬出牙印,不敢吱声。
靳司丞冲过去把靳宝仪拽至眼皮底下,疾言厉色道:
“靳宝仪,你是不是脑子进水,龙环城寨房子密集,楼连楼,一旦出事牵扯到上百户的安全,你让人在那里放火?”
他咬牙切齿,字字如刀,“知不知道差点出人命?!”
“要不是昨晚来了场及时雨帮忙将火扑灭,今天蹲监的除了那两个马仔,还有你!靳二小姐!”
靳宝仪从小胆子就小,一听差点出人命,吓得哇一声哭出来。
“我也没想火势会那么大,原本只是要那女人门口放把火,找找麻烦,扰她休息,影响她今天比赛发挥而己,谁知道他们怎么弄的,一下成了严重火灾,真不关我的事!”
“还狡辩!”
靳司丞的怒意犹如惊雷落地,眉宇间压着能割人的锐气和威仪,压迫感十足。
“就为一个男人,你宁可搭上自己前途,还有靳家名誉吗?”
靳世昌听闻至此,脸色黑得滴墨,危险地虚眯起眼,“荒唐,简首荒唐!靳宝仪,你在外面到底勾搭的什么狐朋狗友?!谁教你干这种事的?!”
“爸!”靳宝仪一听要牵连江卫东,立刻慌了,“不是狐朋狗友,是江卫东!”
靳宝仪和江卫东的事,靳父并不知情。
三夫人忙不迭上前,挽住靳世昌的胳膊,声音软得像棉花,“世昌,是我没跟你提前说清楚。这个江卫东,是江福生珠宝的公子,他对宝仪有意,我想着让他们先处处看,就暂时没告诉你,是不想你操心。”
靳世昌甩开三夫人的手,“胡闹!一个区区内陆来卖珠宝的,也配进我靳家?”
三夫人笑意不减,靠近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你有所不知,江卫东的叔叔是江潮海,财政司司长。”
她意味深长地向上指了指,“江潮海是准备奔着最高那个位置去的,他无儿无女,就江卫东一个侄儿,我们跟他成为姻亲,整个红港还不都得看你脸色。”
三夫人凭借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很快逆转乾坤。
靳宝仪见靳世昌权衡利弊的样子,马上擦干眼泪,顺梯子往上爬。
“是啊爹地,那个黎璎就是个下贱陆女,居然想跟我抢男人。我是想整她,但火又不是我放的,怎么什么都怪我头上?我更搞不懂的是,二哥为什么三番两次都帮那姓黎的女人说话,却不忙自家人?”
靳世昌一听这个姓氏,眉心动了一下,“姓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