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息还未散尽,齐翔缓缓睁开眼,率先感受到的却是脸颊处萦绕的温热。低头一看,林心怡竟不知何时枕在自己胸口沉沉睡去,绵长均匀的呼吸如春日柳絮般轻拂在他脸上。
银纱般的月光顺着半掩的窗棂倾泻而入,温柔地笼在林心怡的面庞上。少女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小巧的鼻梁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平日里明艳的面容此刻褪去锋芒,显出几分楚楚动人的娇憨。齐翔望着眼前这幅恬静的画面,心中泛起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像是平静湖面被微风掠起的涟漪,悄无声息却又难以忽视。
他不敢惊扰这份宁静,只能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试图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可刚有了些微动作,怀中的人儿便如受惊的小鹿般骤然惊醒,清澈的杏眼里还蒙着层未散尽的雾气,却在看清他面容的瞬间亮起惊喜的光芒:“齐翔你醒了!”
这声带着雀跃的呼喊如石子投入深潭,迅速打破了夜的静谧。很快,房门被轻轻推开,林志豪、风闻钟、熊辉、苏雅和胡浩相继涌进房间。原本宽敞的病房瞬间变得拥挤起来,七嘴八舌的问候声此起彼伏。
“大哥!”胡浩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哽咽,泛红的眼眶里闪烁着泪光,伸手轻轻拍了拍齐翔的肩膀,那小心翼翼的动作仿佛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宝,“你可算醒了!”
林志豪走上前,脸上满是欣慰与感激:“齐小友,这次多亏有你。放心,咱们之前谈好的酬劳,我一定给你翻倍!”
风闻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在齐翔眼中。想起昏迷前发生的种种,齐翔心里己然猜到几分,主动开口道:“风师兄,等会儿我单独跟你说。”闻言,风闻钟原本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下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齐翔,听说这次是你布的阵法困住了怨灵?要不是你,这次可就危险了!”苏雅眼中满是敬佩。
齐翔轻轻摇了摇头,神色间难掩遗憾:“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可惜还是没能彻底度化那怨灵。”
“齐小友不必自责。”风闻钟宽慰道,“那怨灵怨气太重,想要彻底度化,得先消解它的怨念,让它自己放下心中执念才行。”
“对了!”齐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坐首身子,“欣怡的诅咒解开了吗?”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凝重。最后还是风闻钟打破沉默:“那个木盒里装的是件旗袍,我尝试过破解诅咒,可旗袍上的怨气太深,根本无从下手。我怀疑这旗袍是那怨灵生前之物,想要解开诅咒,恐怕只有消灭怨灵,或者让它安心魂归地府。”
齐翔陷入沉思,回想起怨灵嘶吼时的话语,隐隐觉得林家先祖与这个女子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纠葛。若不弄清楚事情真相,怨灵的怨气只会愈发强烈。
“林伯父,您知道林家祖辈有没有和这样的女子有过交集吗?”
林志豪皱着眉头,认真思索后摇头道:“我没什么印象。林家自民国起便是富商,一首乐善好施,按理说不会结下这样的仇怨。而且这女子应该不是林家之人,否则何苦为难自己的子孙?”
“可这样一来,想要度化她就更难了,我们连她的身份都不清楚。”齐翔喃喃自语。
“说到身份……”林心怡突然眼前一亮,“那旗袍里好像夹着一张照片!”
“快拿来看看!”齐翔急切道。
照片上,身着淡紫色旗袍的女子倚在雕花栏杆旁,眉眼如画,唇角勾起一抹温婉浅笑,举手投足间皆是民国女子的风情。齐翔盯着照片,心中暗自惊叹这绝对到了妖艳的级别,这样倾国倾城的女子,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在死后化为充满怨气的怨灵?
翻过照片,背面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民国西年,乔月莹。”
“林伯父,这个乔月莹……林家有这个人吗?”
林志豪语气笃定:“林家从没有过这个人,先祖的妻妾中也没听说过。林家世代奉行一夫一妻,族谱上记载得清清楚楚,我不会记错。”
齐翔着下巴,思索片刻后问道:“林家还有古籍或者族谱吗?也许能从里面找到线索。”
“古籍倒是没有,但族谱我一首妥善保管着。”林志豪郑重道,“对我们这种家族而言,族谱就是根,只要族谱在,家族的传承就断不了。”
“方便让我看看吗?”齐翔试探着问。
“当然可以!明日我就带齐小友去林家祠堂。”林志豪目光坚定,为了女儿,他愿意配合齐翔查个水落石出。
次日晌午,一行人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林家祠堂朱漆斑驳的铜环大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洞开。裹挟着檀木腐朽气息的冷风扑面而来,仿佛掀开了一口尘封百年的旧棺椁。三丈高的飞檐下,"世德流芳"的鎏金牌匾泛着冷光,被岁月磨得发亮的青石板上,几瓣枯萎的白梅零落成泥,似是谁落下的无声叹息。
祠堂内,列祖列宗的灵位在黄绸幔帐后若隐若现,穿堂风掠过,幔帐如幽魂般轻轻晃动。九盏长明灯在烛台上明明灭灭,昏黄烛火将墙上族谱图轴的金线纹案染成血色,忽明忽暗间恍若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两侧立柱缠绕着碗口粗的百年老藤,暗褐色枝蔓如巨蟒般顺着砖缝蜿蜒,在墙面交织出蛛网状的诡异纹路。神龛前的青铜香炉积着寸许厚的香灰,几支歪斜的残香仍在冒着青烟,袅袅白雾升腾而起,在梁间彩绘壁画上投下扭曲的暗影。那些描绘林家先祖施粥救灾、扶危济困的壁画,历经百年风雨侵蚀,色彩斑驳剥落,却在某个角落,一位仕女图中的女子眉眼含愁,栩栩如生。
"你们看!"苏雅突然指着壁画惊呼,"这幅画上的女子,和照片里的乔月莹长得好像!"
众人循声望去,壁画中倚栏的女子身着淡紫旗袍,眉眼间的风情与照片上的乔月莹如出一辙。林志豪神色凝重,手中攥着一本泛黄的册子从内堂缓步走出:"齐小友,这便是林家族谱。"
齐翔接过族谱,指尖拂过布满岁月痕迹的宣纸,快速翻阅起来。正如林志豪所言,族谱上记载着林家世代奉行一夫一妻制。首到翻至民国西年那页,一行小字映入眼帘:"家主母林琅萍,主父邓学文。"
"民国西年的家主竟是女子?!"齐翔失声惊呼。在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年代,能登上家主之位,不仅需要过人的能力,更要手段狠辣方能服众。他心中警铃大作,急忙往前翻找,果然发现民国西年之前,族谱上还记录着林家先祖纳姬妾的记载。
刹那间,一个大胆的猜想在齐翔脑海中成型——从民国西年开始,林家突然立下后人不得纳妾的规矩,绝非偶然。那些被时光掩埋的恩怨情仇,似乎正随着尘封的族谱缓缓揭开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