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的手指按下播放键。
耳机里先传来电流杂音,接着是一声极轻的叹息。
"如果你们听到这段话,说明我己经不在了。"
苏蘅的呼吸顿住。
那是母亲的声音。
她记得这个尾音,每次苏母给她扎马尾时,总会用这种带着点沙哑的调子哼儿歌。
可此刻,那声音里浸着冰碴子:"但请相信,正义从未死去。"
电脑"啪"地砸在茶几上。
苏蘅摘下耳机,指节抵着太阳穴。
林小满凑过来时,她正盯着照片里穿病号服的背影——那确实是苏母,2005年她去世前一周,苏蘅去医院送鸡汤,母亲也是这么背对着她,说"蘅蘅,去买包盐"。
手机在这时震动。
是顾砚之。
"到家了?"他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像是在车里。
苏蘅吸了吸鼻子:"你怎么知道我在小满家?"
"你停车时,小区监控扫到了车牌。"顾砚之顿了顿,"你刚才手在抖。"
苏蘅低头看自己的手,确实在抖。
她把照片和录音的事说了,末了问:"你信吗?"
"信。"顾砚之答得很快,"你母亲的事,我让人查过三年。"
苏蘅猛地抬头:"为什么?"
"因为你总在半夜翻旧报纸。"顾砚之的车喇叭响了一声,"你以为我没注意?你看2005年晨星会非法募资案时,台灯亮到凌晨三点。"
苏蘅的喉咙发紧。
"需要时间的话,峰会我可以推迟。"顾砚之的声音低下来,"周延安那条蛇,跑不了。"
"不。"苏蘅捡起电脑,屏幕上"天启资本2005年法人变更"的页面还亮着,"这正是契机。"
门铃在这时响了。
林小满缩着脖子去开门,回来时身后跟着个穿格子衬衫的男人——陈泽远,市档案馆的档案管理员。
苏蘅上个月查晨星会资料时,是他帮忙调的旧卷宗。
"苏律师。"陈泽远把一个油布包放在桌上,手在抖,"这是你母亲藏在档案馆地下室的东西。我......我一首不敢给你。"
油布解开,是本泛黄的账本。
第一页贴着张便签,苏母的字迹:"蘅蘅,若你看到这个,说明妈妈食言了。"
苏蘅翻到中间页,瞳孔骤缩。
"2005年5月7日,周延安威胁停止调查,否则......"
最后一页的字迹潦草,像是被人抢笔前的最后记录:"蛇徽是瑞丰的标记,他们要杀我——"
"啪"。
账本被合上。
苏蘅抬头时,陈泽远己经走了。
林小满举着手机:"他发消息说,地下室监控坏了十年,没人知道他拿了账本。"
窗外的雨还在下。
苏蘅的手机跳出顾砚之的消息:"周延安的神秘嘉宾,是天启资本现任法人。"
她回了个"知道了",转头看向林小满:"小满,你之前说有个做数据恢复的朋友?"
林小满点头:"怎么了?"
"帮我查天启资本2005年的法人变更记录。"苏蘅把电脑推过去,"尤其是周延安接手前后的资金流水。"
林小满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蘅蘅,这可能......"
"可能很危险。"苏蘅扯出个笑,"但周延安越怕我们查,说明里面越有东西。"
林小满咬了咬嘴唇,点开微信:"我现在就找阿凯。他说过,再难的删除记录,他都能捞回来。"
苏蘅看着她发消息的背影,又低头翻开账本。
照片里的母亲背对着镜头,可苏蘅知道,她一定是在看向某个方向——那里有未完成的正义,有等着被女儿揭开的真相。
茶几上的录音文件还在,苏母的声音在她脑子里循环:"正义从未死去。"
这次,苏蘅要亲手证明,它从未离开。
林小满的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时,她正咬着指甲看电脑屏幕。
阿凯的对话框跳出一行字:「天启资本05年变更记录恢复了,实际控制人是周延安私生子周临川。」
苏蘅把账本拍在老记者的采访桌时,摄像机的红灯刚好亮起。
「这是我母亲2005年的调查记录。」她翻开泛黄的纸页,「周延安通过晨星会非法募资,再转移到天启资本,而天启的实际控制人......」
门被推开的动静打断了她的话。
周延安穿着深灰西装走进来,手里捏着束白菊,笑容像块冻硬的糖:「苏律师,我来送束花给故人。你母亲是个伟大的女人,可惜......」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账本,「看错了世界。」
老记者的手按在摄像机开关上,苏蘅的指节抵着桌面,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周总来得巧。」她扯出个笑,「正好让观众看看,当年逼死我母亲的人,现在是什么模样。」
周延安的瞳孔缩了缩,转身时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
顾砚之的钢笔尖在文件上戳出个洞。
他盯着监控画面里苏蘅的侧影,手机贴着耳朵:「公关团队到位了?法务部准备好反诉讼?」助理的回复还没说完,他己经抓起外套:「把周延安这十年的慈善作秀资料调出来,半小时内发到我邮箱。」
落地窗外,苏蘅正踩着高跟鞋走进大楼。
他对着玻璃哈了口气,白雾里映出自己紧绷的下颌线。
「这一次,」他对着空气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采访结束时,苏蘅的喉咙发涩。
老记者收拾设备的声音里,她抱着装账本的文件袋走进电梯。
金属门缓缓闭合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进来,门重新滑开。
电梯外站着个年轻男人,眉眼像周延安的模子倒出来的,西装领口别着枚蛇形胸针。
他笑着按住开门键,声音像浸了蜜:「苏律师,久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