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重新打开时,苏蘅的目光扫过男人手腕上的蛇徽袖扣。
和周延安如出一辙的纹路,在金属门框的冷光里泛着冷意。
“周总。”她后退半步,后背贴紧电梯内壁。
电梯镜面映出两人的影子——他西装笔挺,像尊精心雕刻的恶偶;她蓝围巾松垮垮搭在颈间,是母亲留下的最后温度。
“苏律师记性不好。”周临川松开开门键,电梯开始下降。
数字屏的红光在他脸上跳动,“十年前,你妈抱着你在医院走廊哭的时候,我就在拐角的长椅上。”
苏蘅的指尖掐进掌心。
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消毒水的气味,心电图的滴答声,她缩在母亲怀里,听医生说“可能成植物人”。
那天她把妈妈的蓝围巾蹭得全是眼泪。
“你跟踪我们?”
“是观察。”周临川从西装内袋抽出文件,封皮印着“天启资本-苏氏科技合作协议”,“苏敏为了救那家快破产的小公司,把苏氏科技的专利抵押给我爸。她死了,专利该归我们。”
“死亡不是解除合同的法定理由。”苏蘅盯着文件上的签名,“除非有继承人放弃权利。”她摸出手机,“我现在就可以联系公证处,证明我是苏敏唯一继承人。”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18楼。
门开,空无一人。
周临川挡住她的手机:“你猜,当年那起车祸,真的只是意外?”
苏蘅的呼吸顿住。
母亲的车祸报告在她抽屉里锁了十年,“刹车失灵”西个字被红笔圈了无数次。
“你想说什么?”
“想说你妈签的是对赌协议。”周临川的拇指划过协议最后一页,“苏氏科技要是撑不过三个月,专利归天启;要是撑过了,天启得倒贴两千万。她查到我们资金链有问题,想拖时间。”他突然笑起来,“结果她的车,就‘刚好’在第三个月零一天失灵了。”
电梯剧烈震动。
苏蘅抓住扶手,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十年前的雨幕在眼前重现——妈妈说要去见投资人,系着蓝围巾坐进那辆银色轿车。
后来警察说,刹车油管被人动了手脚。
“所以你今天来,是想让我签放弃声明?”她扯了扯围巾,蓝格子擦过发烫的耳垂。
“聪明人。”周临川从西装内袋摸出钢笔,“签了,我让你知道当年是谁动的刹车。”
电梯在5楼停下。
这次,门外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
苏蘅认出是顾砚之的人,悬着的心落了一半。
“顾总让我们寸步不离。”为首的保镖挡在她和周临川中间。
周临川把钢笔插回口袋,笑容没变:“苏律师,我等你电话。”电梯门闭合时,他补了一句,“对了,你朋友林小满——”
苏蘅的手机在这时震动。
是林小满的来电,背景音乱得像菜市场:“蘅蘅!我刚出大厦就被一辆黑车堵住了!开车的是秦思遥!她、她摇下车窗说要跟我谈谈——”
“小满!”苏蘅冲电梯外的保镖喊,“去地下停车场!快!”
顾砚之在指挥中心的监控屏前猛地首起身子。
十七个屏幕里,林小满的身影被黑车逼在消防通道拐角,秦思遥的侧脸在驾驶座若隐若现。
“调B2停车场的监控。”他敲了敲键盘,“定位那辆车的车牌号。”
助理的声音带着紧张:“顾总,那辆车挂的是假牌。”
“查最近半小时进入停车场的车辆。”顾砚之扯松领带,目光扫过苏蘅所在电梯的实时画面——她正攥着手机,指节发白,“让保安队封锁所有出口,通知最近的巡警。”
电梯里,苏蘅的手机屏幕亮起新消息:【顾砚之:林小满的位置己锁定,我让人去了。】
她盯着消息,喉头发紧。
蓝围巾随着呼吸起伏,像母亲在轻轻拍她后背。
周临川的话还在耳边:“你猜,当年那起车祸,真的只是意外?”
而此刻,地下停车场的监控画面里,秦思遥的手指正搭在车门把手上。
顾砚之的指节重重地敲在操作台边缘。
在十七块监控屏幕里,秦思遥的黑色轿车正朝着B2出口缓缓挪动,林小满缩在消防栓后面,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指缝间漏出“苏蘅”的名字。
“联系最近的巡警小队。”他扯松领带,喉结上下滚动,说道,“让他们在三分钟内堵住B2南出口。”助理敲击键盘的声音急促得发颤,他扫了一眼苏蘅所在电梯的实时画面——她刚走出电梯,蓝色围巾被风吹起一角,正朝着顶层会议室走去。
“我要秦思遥的通话记录。”他突然转过身,西装下摆带翻了半杯己经凉透的咖啡,“现在就要。”
当顶层会议室的红木门被推开时,周临川正举着香槟杯微笑。
投资人围坐在圆桌旁,目光落在苏蘅手中攥着的牛皮纸袋上。
“苏律师这是……”
“这是天启资本与周延安的非法交易记录。”苏蘅抽出了发票、转账单和聊天截图,说道,“他们虚增并购标的的估值,伪造财务报表,各位投的钱,怕是要打水漂了。”
玻璃吊灯在文件上投下冷冷的光。
投资人翻到某一页时,手停住了——上面有周延安的签名、天启的公章,转账备注是“封口费”。
周临川的指节捏得泛白。
他盯着苏蘅,忽然笑出声来:“你以为这些就能……”
“还有这个!”
门被撞开的声音惊得水晶灯摇晃起来。
林小满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发梢上沾着停车场的灰尘,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银色U盘。
她冲到投影仪前,U盘插入的瞬间,屏幕上跳出了加密邮件。
“我……我今早备份了秦思遥电脑里的资料!”她抹了一把脸,说道,“蘅蘅,你看这个……”
邮件列表里,“苏敏”三个字刺痛了苏蘅的眼睛,让她的瞳孔瞬间收缩。
第一封邮件内容是:“苏氏科技拖延三个月,我们损失两千万。”第二封是:“让她的车出点问题。”第三封邮件的发送时间是十年前的那个雨夜,内容被红笔圈了起来:“把刹车油管处理干净,别留痕迹。”
周临川猛地冲过去拔电源线。
苏蘅抄起椅子挡住他,林小满死死地按住投影仪开关。
最后一封邮件的标题在闪烁中跳了出来,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苏母之死,另有隐情。”
会议室的空调突然停了。
苏蘅盯着屏幕,蓝色围巾滑落在地。
十年前母亲系着这条围巾坐进银色轿车的画面,与邮件里的“刹车油管”西个字重叠在一起。
她弯腰捡起围巾时,指尖碰到了牛皮纸袋里那份“天启 - 苏氏合作协议”——周临川的钢笔还插在文件袋口,蛇徽袖扣在桌角投下小小的阴影。
她听见周临川在身后冷笑,听见投资人拖动椅子的声音,却唯独听不清自己的心跳——那行字就像一把刀,挑开了十年前被严严实实包裹起来的伤口。
电梯在楼下发出“叮”的一声。
有人走进电梯,有人走出电梯。
而顶层会议室的投影仪上,那封邮件的标题依然亮着,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要把所有的秘密都烤出来。